从道云上走下，爷孙似的两人走向了不远处的城墙。
天央域竟是在边境筑起了一道围绕整座域界而建的墙，高墙虽然磅礴宏伟，但却不及远处那道如同天幕一般的冰墙一半高。
樊无争指着那道冰墙，“老头子，那是什么？”
凌岑逸看了一眼，道：“冰界迷宫，也是青穹学院被誉为‘铁壁’的关键所在。”
“那就是冰界迷宫么...”樊无争带着好奇的眼神看向那座如同天幕般的通天冰墙，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在修行界，青穹学院最著名的事物有几样——四大武门之主，数只护院灵兽，最强圣者，还有冰界迷宫。
樊无争可以说，最强圣者和四大武门之主这些都是一些强者才会关心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但对于冰界迷宫这个名字，他却早已如雷贯耳。
天央域分为外域和内域，那道冰墙以内的区域便是内域，也就是青穹学院所在。
正是因为这道冰墙，自建立以来，便将所有觊觎这块兵家必争之地的虎狼之师拦在了墙外，铸就了它“铁壁”的名号。
“那冰界迷宫里面刻满了‘御圣’所布下的禁制，正是因为那些禁制，所以它才坚不可摧，攻不可破，即便是一些带有穿透效果的身法也会被阻隔在外。”
凌岑逸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有几分凝重，在樊无争看来这本就是一件极为新奇的事情。因为这么久的接触以来，凌岑逸谈起一切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看破红尘的姿态，显然这般重视的态度在他身上并不多见。
樊无争觉得凌岑逸过往的那种淡然的态度并不是自视甚高，反而是因为在这个世间，已经鲜有事情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那你的空间道法？”樊无争问道。
凌岑逸平静道：“空间道法的施展，依赖于一种上位的法则，在整个天地间都可以通行无阻。”
......
......
等两人来到城墙下，那里已经排起了一道冗长、蜿蜒的人流队伍。大部分人都是带着一位模样年轻的弟子而来，看样子，都是前来参与青穹学院的入门考试的。
“人真多。”
樊无争来到了队伍的尾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咋舌。
不同想来也是，青穹学院的名号是在是太过于响亮，甚至可谓于十域大陆的第一学府。而身兼第一学府名号的同时，它还是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军事堡垒，在这里修行，生命安全可以得到极大的保障，自然引起了无数人趋之若鹜。
凌岑逸以为樊无争看见这么多的竞争者，心生怯意，旋即道：“虽说青穹学院的入门考试内容年年尽不相同，但对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心态放平就好。”
樊无争点点头，神色看上去倒是很平静。
簇拥着人流，两人渐渐来到了城墙下。数位笼罩在墨绿色甲胄的士兵神色冷漠地审视着人群中的每个人，而在队伍的前方，还有着专门的士兵负责审查来往的人流并且放行。
樊无争忍不住道：“真严啊...难道他们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会来参加青穹学院的入门考试吗，不晓得稍微放宽一些限制？”
凌岑逸也蹙起了眉，不过他想的不是这件事，想的是前些日子来在各大势力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一道传闻。
“也许这么严格的审查和那件事有关...”凌岑逸呢喃道。
“什么？”樊无争没听清。
凌岑逸摇了摇头，因为这道传闻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详细打听，没有解释。
......
......
经过了数刻钟的鏖战，两人通过了边境处的放行，然后在缓慢蠕动的人流中，来到了人流的尽头。
那是一座临时搭建而起的大殿，殿后紧贴着那座名为“冰界迷宫”的冰墙，而殿前挂着一道刻着“初试殿”的牌匾，人流纷纷在殿门前分别、散开。
殿门旁边站着一位灵师，手中忙活不停，进初试殿的每个人都要在他面前停留一会儿，然后从他手中接过某样东西。
凌岑逸看了殿前的那位灵师，忽然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我该走了。”
樊无争先前还在抬着头，入神地观察着殿后的那道冰墙，下一秒，他听见凌岑逸的话语，不由得怔了一下。
周围人群颇为嘈杂，可凌岑逸这句话却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际。
樊无争怔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虽说这场离别的到来是必然，但来得如此之快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忽然明白了凌岑逸为何不施展空间道法直接传送过来，因为那样的话，离别会来的更加之快。
樊无争站在了原地，看着凌岑逸，没有说话，c心中却有股不舍的苦涩情绪。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在他的人生轨迹中，从来没有一个对他足够重要的人能够让他流露出这种情绪。而过去的一年里，这样的人一下子多了两个，虽然还有一个没有来。
凌岑逸看着樊无争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樊无争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枯槁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樊无争的头发，轻声道：“放心，此次分别又不是再也不见。小武因为要去为那件事情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没能来，他转告我，要让你小子在这里好好加油。”
樊无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来天央域的途中，他在道云上曾问过凌岑逸，他们是不是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那时候凌岑逸没有否认。
再然后，凌岑逸又告诉他，要把他安顿在青穹学院一段时间。
他很多时候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明白一些事情——
这种种行径看来，就充满了料理后事的味道。就像他在被樊族赶出府邸之前，他试图努力地安顿好那位一直服侍他的女婢那样。
凌岑逸见樊无争没说话，也没多想，只是笑笑，再次抚了抚樊无争的头发，转身离去。
“要活着。”
樊无争忽然说道，“无论如何，你们两个都要活着。”
凌岑逸刚要转身，却是僵在了原地。他不笨，所以猜到了樊无争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某些用意。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原来这孩子也不笨。
他过身，咧起的嘴角带起了脸畔深刻的皱纹，微笑道：“放心吧，我会的，整个十域大陆里能杀我的还没有呢。”
听见此言，樊无争的神情非但没有舒展下来，反而是变得无比认真。
“我记住了，”樊无争很认真地道，“不许反悔。”
这场对话，凌岑逸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是了，在道云上，樊无争做出那个要抵达那处圣者之上的顶点的承诺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笑了笑，终于是转身离去。
“你安一百个心吧，臭小子，在看到你抵达那里之前，我可不想死。”
......
......
就这样，凌岑逸走了。
灰袍白发消失在了人群里。
不知为何，在他转身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殿后那座高耸的冰墙。
那道目光情绪深深，似乎穿透了冰墙，抵达了墙内的某处。
像是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