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不懂事的小崽儿”，这是萨锦宽对刚才与陆罙有点冲突的那两个人的评价。陆罙知道这是萨锦宽从最心底里对这俩人的蔑视。不过从刚才的那个情况来看，这俩人确实没有在萨锦宽面前说点什么的资格和能力。
坐下之后话题并没有围绕刚才的事展开，陆罙是没太往心里去，萨锦宽是实在没拿那俩人当回事。
萨锦宽知道陆罙不喝酒，也就没劝，自己稍微喝了一些，反正有陆罙开车。萨锦宽一开始对陆罙完完全全是冲着齐铭覃的面子，但是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萨锦宽是真的很欣赏陆罙。在他眼里陆罙是一个很敢坚持自己心里想法的人，这样的人萨锦宽打心眼里佩服。
今天跟陆罙聊了一阵之后也是发现越聊越投机，以前也有交流但是毕竟有着一层工作关系在，而且还不是很熟。今天把自己的决定跟陆罙说了之后，陆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感觉萨锦宽很满意。
他不喜欢那种嘴上千恩万谢的人，在他眼里真要是懂事的人，这个时候是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的。陆罙当时“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状态，让萨锦宽觉得跟陆罙很对路子。
这会放开了一切约束，又加上两次事情确实让他跟陆罙之间关系近了不少，这会俩人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了。
陆罙很喜欢萨锦宽的豪爽，而且此时萨锦宽也聊了一些他早年间的事情，尤其把跟齐铭覃之间的事情说了一下。陆罙听完之后更是对萨锦宽有了一个不一样的认识。
齐铭覃说他跟萨锦宽有着过命的交情，这是确有其事的。
“老齐救过我，两次。当时办一个孙子，丫特王八蛋。我给丫放躺下了，但是我也被那孙子打得不轻，当时都红了眼了。我掏出刀来想做了丫的。是老齐赶过来拦下了我。结果没想到那孙子没死透，看我掏出刀来，他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刀奔着我就来了，是老齐帮我挡下了那一刀。”
萨锦宽喝了一口酒，长舒了一口气，“当时我肯定不干，说什么都要宰了那孙子。结果老齐愣就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死死的拦着我，没让我动手。”
萨锦宽一口干掉杯里的酒，陆罙拿起温在热水里的酒壶要给萨锦宽满上，萨锦宽拦住陆罙，自己拿起来倒上。“老齐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的心。”
陆罙听完这句话很沉重的点了点头，萨锦宽不论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认识到这一点，起码说明他不是一个恶人。要知道偿还一条生命的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坐几年牢就能够解决的。
“从那以后我就跟家里人说明白了，我要走正道。”萨锦宽笑了一下，这笑容里有些疲惫，也有些沧桑。“在那之前我早就跟家里闹翻了。我们家世代都是从教的，我曾祖在民初的时候做过一任教育次长，我祖父也是民国时候燕城一所大学的教授，我父亲建国之后也一直在从事教育工作，就到我这......”
“后来我还是干了教育，但是我知道我干的其实是生意，不是教育。”萨锦宽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笑了一下。“但是我没有办法，祖上有些积蓄，日子还算可以，但是后来赶上特殊时期，折腾下来也差不多了。后来就剩的那点也被我造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要赚钱，父亲和祖父都觉得我是只认钱的商人，不配谈教育。我觉得我没有错，教育和赚钱怎么会相冲突，当时正是这一行开始兴起的时候，钱也是越赚越多，我也就越走越偏，由两门心思的赚钱和做教育变成了一门心思的只想赚钱。后来有一个孩子，自杀了。他与我没什么关系，甚至我都不认识他，只不过他在我这里上过很多次课而已，我也只记得这个孩子每一次过来时候疲惫的脸。”
“从那之后我觉得我做的可能并不是教育，或者不完全是教育，因为我们没有教会孩子怎么去做人，怎么去调整自己，怎么去面对这个社会。这件事传到我们这的时候，那些教过这个孩子的老师也不过是叹息了一声，甚至有的老师只是冷漠的笑了笑。原来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赚钱的机会少了一个，但是没关系，我们已经做得很大了，机会很多，不差这一个。”
“是我让他们变得冷漠的。”萨锦宽仰起头来看向天花板，雕花的格栅吊顶上蜿蜒着一些藤蔓植物，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点缀上一点暖暖的绿意。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也没必要如此。我是个商人，有钱不赚王八蛋。”
“老齐就不该救你。”陆罙喝了一口茶，淡淡的一笑。
“来来来，干一个，你用茶。”
陆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端起茶碗来跟萨锦宽的小酒盅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之中，一滴酒掉落在了陆罙的茶碗里，而陆罙茶碗里的一滴茶水也滚落到了萨锦宽的酒盅里。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得做点什么，毕竟我得对得起我曾祖。”
“你是钱赚够了。”
“那哪有个够，不过也差不多够花够用的了。所以我才要做点事，做点自己想做的，同时又对得起国家和社会的事。然后你就来了。”
“老齐又救了你一次。”
“还得再干一个，哈哈。”
萨锦宽是幸运的，在需要积累的时候他没放过机会去积累，在心中的执念还没有被忘记之前又大胆的去实践了自己的执念，且有能力去实践。这种能够驾驭人生的快感并不是很多人都能够体会得到的。
之后的话题就变得轻松了许多，陆罙一边仔细的品尝着这里的菜肴，以前也跟方哲浩一起吃过几次鹿肉，但是总是觉得没有这里的味道好，处理的也没有这里好。陆罙把自己在何梧雨那边的情况跟萨锦宽说了说，萨锦宽觉得陆罙真没给他丢人，早知道就不开除这小子了。
与此同时，饭庄另一侧的包间之内，六子俩人正一脸憋屈的坐在椅子上，此时坐在他俩对面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年纪三十六七岁，高高瘦瘦，脸上看起来懒懒的，一身休闲西装，一只手拿着烟偶尔的送到嘴边吸上一口，另一只手来回翻动着一枚金币。
此人叫金昱，是一家金融公司的老板，刚才六子俩人等的就是他，六子俩人跟陆罙冲突完之后就一直在园子里面溜达，要知道这可是冬天，这俩人还穿的这么薄，直到俩人都快扛不住了金昱才姗姗来迟，定好包间之后才给这俩人打电话，这俩人才算是进来暖和一会。
但是心里再憋屈，六子俩人也不敢说半句话，只是把刚才遇到萨锦宽的事说了一下。没成想金昱上来就给这俩人骂了一顿。
“哥，那个萨锦宽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他们的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这燕城谁不知道是您的天下啊。他特么还以为是十几年前呢。”六子不敢埋怨金昱任何，只能把火撒在萨锦宽和陆罙身上。希望金昱听到萨锦宽对自己的嚣张之后能够替自己出口气，自己也顺便收拾收拾那个叫陆罙的家伙。
“闭嘴，现在谁的时代都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一天想着打打杀杀的。”金昱知道这个六子是个什么东西，也并不想替他撑腰做主，刚才六子的一顿描述在他看来也是六子不对，虽然是自己手下的人，但是金昱也不太纵容这小子。
而对于萨锦宽，他并不是惹不起，而是没必要，萨锦宽现在也是正经生意人，他也是。既然大家都是正经人生意人了，那就更不能像以前似的，没事就用拳头说话。如果是为了这个六子而去招惹萨锦宽，那就更不值当了。但是对这小子又不能不管，毕竟这小子也是自己手下一名很得力的干将。他是做高利贷生意的，手下这样的人也得有。
不过金昱还是觉得得借着这事教育教育六子，这小子如果不约束着点，早晚要给自己惹大事。“今天的事，就算是过去了，今后萨锦宽那边你少去招惹他，听见了么。小俊，你给我管着他点，”金昱对着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说道。
被金昱成为小俊的人点了点头，看着金昱又掏出一只烟来叼在嘴上，立刻很恭敬的掏出火机来给金昱点烟，“哥，放心。”
看着六子脸上有不服的表情，金昱抓起面前的一包纸巾来直接丢在了六子身上，当然也不会是真的用力去丢他，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这种芝麻大的小事至于动真气儿么。
对于金昱扔过来的纸巾，六子没敢躲，反正也不会很疼。但是他却知道老板确实是生气了，而且小俊在下边一个劲的拉他的衣服，他就知道老板最近是对他有些不满了，于是赶紧换了一副笑脸。
金昱也懒得管六子是真服还是假服，也就不再计较刚才的事，而是转而问道：“那个叫季什么的女人，那笔钱还了么？”
“还没呢哥，要不我再去吓吓她。”六子一听这事眼睛都放光了。
金昱沉吟了一下，手段是要用的，毕竟他们这种买卖也谈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但是这个六子有时候没点轻重的，上一次要不是其它人拦着，这小子还真差点闹出人命来。“你.....”
小俊为人明显比这个六子机灵了许多，看着金昱沉吟了一下就知道金昱有些不放心六子，这个六子也确实是，难怪金哥今天一点面子不给他留，这小子再没人管管的话，真不好说会不会惹大事，“哥，放心，我俩知道规矩。再说那女人挺漂亮的，真要动手我俩也有点下不去手。”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再不还就拉她拍果照。”六子一脸猥琐的笑容，两眼银光闪烁。
金昱冷笑了一下，并没往心里去，“这就对了么，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干点正事。”
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行业里并不稀奇，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敲骨吸髓的工具，拍几张照片，随意而为之的事情么，何须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