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刚出国那会儿谈了个台湾人,初中的时候她整天开口闭口都是偶像剧,她的理想型早就被框得死死的。如果非要把理想型具像化,大概就是纪咲森那样的。个子高,学习好,运动细胞强,还是个校霸,最重要的是,长得帅。纪咲森是真的帅,以至于任汐还为周怡的半途而废感到可惜了好些日子,如果再追上个两三年没准就拿下了。毕竟周怡也不差,家境还那么好,这真要是能成了他小子妥妥的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过周怡会喜欢其他类型的男生。更不会把她和顾浔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看见了那些照片。
意大利,他们都去了意大利,原来一切的巧合并不是巧合。她回想起那晚她告诉顾浔,周怡也在意大利,当时他的表情似乎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周怡是装的吗?这些年都在她面前演戏?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纪咲森?好大的一盘棋呀,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入她布好的陷阱。
不远处的白幕屏上播放着一张又一张他们之间的合照,从小到大。
她挽着他的手臂,他嫌弃地瞪她。她靠在他的肩膀,他因为躲闪而糊掉了相片。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那样如胶似漆,他应该不爱她吧。
他应该是爱过她的吧…
那年他生日,隔着三百公里也要见她一面,在摩天轮上,那一刻他是真心爱过她的吧。
那些回忆,她只剩下回忆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要残忍到有人出来告诉她连回忆里的都是假的。
周怡轻轻扬起嘴角,一言不发地看着任汐。她想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想看看她还能狼狈到什么程度。
顾家从政,周家从商,俩家素来交好。打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顾劭每逢佳节总会带着顾浔来她们家拜访。每次他来,周怡总是抱着娃娃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扒着拉杆偷偷看他。有一次她忍不住软糯糯地和他说了话,“小哥哥,我做你的公主好不好?”小顾浔朝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丢下一句,“神经病。”
她长那么大可从来没人敢骂她,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就连比她小两岁的弟弟都没她受宠。
可是这个骄傲的男孩却对她不屑一顾。
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所以她想要他,想要他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跟班。就像她手中的那个娃娃一样。
这样的情愫单纯只是占有欲,强烈的占有欲。一开始她就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上了初中,她发现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吊儿郎当和女生乱开玩笑的样子她就很讨厌。私下里也冷着脸怼过他好几回,“喂,顾浔,你收敛点。”
顾浔看都不看她一眼依旧没好气,“关你屁事,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真是个神经病,随便她怎么说好了,他也懒得理,他不明白怎么就粘上这张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她自封的顾浔未来的女朋友,在任汐闯进他心里的那刻开始变得不再肯定。
矛盾的是她并不讨厌任汐,相处久了甚至还有些喜欢她的个性。所以她不喜欢自己像一个恶毒的女二号一样千方百计去算计,这样太掉价了。她应该高高在上保持一贯的优雅,顾浔肯定会回头的,只要任汐变心了…
对,只要她变心…
有没有后悔过?或许有吧。后悔不应该和任汐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有好几个瞬间,她甚至想过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说喜欢的是别人那该多好。
她威胁顾浔,如果不马上跟她一起去意大利她就搅得任汐被学校开除不可。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顾浔每次都冷眼看她,没有一丝情绪,直到有一天顾浔对她说,“好,我们走吧。”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不起一丝涟漪。
可她却红了眼眶,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努力抑制好情绪,一开口,声音仍是颤抖的,“好。”
一切都结束了。
和顾浔在意大利的那两年其实也很少见面,一开始她总是厚着脸皮去找他,而他始终对她避而不见。她没敢把任汐在国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总觉得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马上回到她身边,这样她唯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抽烟喝酒就是那个时候粘上的。她开始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带他走?她带走的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每日作死了无生趣的躯壳。
威尼斯复古手作坊的橱窗摆着各式各样的Triangel。她站在橱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紫色的玩偶看了许久,它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你的目光。
从手作坊出来,她捏着手中那只叫Tarcy的玩偶,轻声低喃,“你也要幸福啊。”
那年寒假前夕,顾浔出事。周怡赶到酒吧的时候,顾浔像条死狗一样倒在血泊中。她当时就吓懵了,没日没夜的在医院照顾了他三天三夜。第四天他昏昏沉沉的醒来,开口和她说了这半年来的第一句话,“这是在哪里。”
周怡刚好洗了个苹果拿在手里准备削,隐约听见顾浔躺在病床上低吟了一声,她手一抖,苹果一下子滚到了地上。
她慌张地靠在床边,凑近问他需要什么。顾浔张了张口最后问她这是在哪里。
“医院,放心,你没事。”
她保持一贯的高冷,手心的汗却出卖了她冷静的表象。
顾浔微微闭上眼,哑着嗓子问,“还在意大利吗?”
周怡的心好像被谁用刀轻轻划开一道口子,那些她极力隐藏的溃烂在这瞬间全部曝光。躺在床上的这三天,他或许是幸福的,在梦里,他一定又重新回到了C市,在梦里一定也有她。
她和顾浔在意大利的第二年,他对她不再那般的视若无睹,或许其中更多单纯只是两个身在异乡的人相互扶持。那时候周怡开始觉得生活好像没想象中那么糟糕了,她好像也没那么糟顾浔恨了。只要不恨了,其他的事情她可以慢慢等。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毕竟他们还如此年轻。
那年冬天寒奶奶去世了…在离开的第25个月她们又再一次回到了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