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恩今天又被打了,他独自坐在冰冷的仓库里,一遍遍抚摸着自己身上新增的伤口,和那未痊愈的旧伤。
妈妈又发疯了,在他稚嫩瘦小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爪印。
小瑞恩撅着嘴,不想哭,但他还是哭了一场,然后坐在仓库里与黑暗为伴。
月亮透过仓库的小窗户照了进来,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小瑞恩开心极了,他连滚带爬地钻进月中女的怀抱里。
“月中仙子,月中仙子,可怜可怜我吧!赐我个美梦吧!告诉我我以后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祷告完后,小瑞恩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像只可怜的小狗。
“嘿,小卷毛!”
“是谁啊?”
“是我月中仙女呀!”
“月中仙女!!!”瑞恩在激动得几乎要叫出来!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关于你的。”
“好呀!好呀!”
“再过几年,你会有个名字,叫瑞恩·玛斯,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然后你会变得很高很壮,你会参加战争,会成为英雄!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辈子!”
“骗子!!!”瑞恩大叫着醒来,这声大叫吓坏了躺在他身边的安语,安语连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泪流不止,神色却十分愤怒。
“怎么了,瑞?”安语关切地询问着自己的丈夫,“又做噩梦了吗?”
瑞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自己鼻梁上的伤疤,自从这道疤在他脸上后,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摸一下,他注意到了床前的月光,他现在恨透了这月光,每次入睡,都会被梦魇惊醒,他不知道为什么月中女要给他看这些,他也不知道美梦精灵赛琳娜到底有没有给他准备属于他的美梦糕,只不过他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从他十岁以后,就没信过这些东西了。
瑞恩转了个身,将安语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她自己没事,只不过不想再照着月光睡觉了。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伊娅尔,从妹妹去世后,她的睡眠都十分的浅,第三眼眸带来强大感知力会在睡眠时混乱不堪,最近几天她一合上眼,就能看到那地狱般的景象,成千上万的尸体在蠕动,在挣扎,一个男人将他所受的痛苦百倍奉还给了这世界,伊娅尔每次都会在看到那男人凶狠的双眼后惊醒,今夜亦是如此,惊醒后,她发现了自己枕头的血泪,这是她第一滴血泪,第三眼眸的拥有者在流下三滴血泪后便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知道。
烟斗里泛着微微的火星,伊娅尔深吸一口,让烟雾顺着呼吸流入她的身体,芒草烟斗总是能让她倍感安宁,这东西已然成为了她的生活必须品,她不想多去想什么,只是一口口抽着那根老旧的细烟斗,直到芒草丝烧尽,整个房间被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却发现天色已经微亮……
“杰,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第二天中午,瑞恩找到了杰沃斯。
“什么?”杰沃斯一边在一本厚账本上记记写写,一边应付着这位沉咛家臣。
“能不能帮我和安语换个房间?换到晚上看不见月亮的房间?”
杰沃斯停下笔抬起头,最近几个月沉咛家的重新振作,让他这个刚刚提升为管家的小马头变得忙碌不少,浅金色的短发也没空打理,长了不少,索性被他扎了起来,面部修养还算不错,隐约可见一些没剃干净的胡渣,笔挺的燕尾服,看不见一丝褶皱。
“换房间?”杰沃斯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到的关键词。
“是的……”瑞恩不知为何开始有些支支吾吾,可能是羞愧自己换房间的理由只是因为经常做噩梦。
“好的,玛斯先生,我会帮你安排的,还有,能别叫我‘杰’吗?我感觉怪怪的。”杰沃斯将目光重新回到了那本厚账本上。
“好的,道格尔先生……”瑞恩笑着拍了拍杰沃斯的肩膀,在他整洁笔挺的燕尾服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掌印。
杰沃斯看着瑞恩走远的身影,随手抖了抖肩,摇摇头,嘟囔了几句后,就自顾自地继续记录起最近的账务了。
自从佐恩开始效忠沉咛家后,沉咛家开始有了质的飞跃,在克德隆开辟了新的商道,并开垦了新的土地,瑞恩手下又训练了一支七十人的民兵部队,用来保护克德隆新开辟的商道与农田。
看着沉咛家的发展,杰沃斯十分开心,也是少有的开心,只不过最近最令他担心的事情就是老爷的离去与双王的驾崩,前几个月沉咛老爷寿终了,不久后卡特王也驾崩了,小安德烈王也因染上了麻风病病死了,现在的卡丹,没有王,摄政王凯尔并不打算揽大权,反而组织众贵族进行一次选举,这可以说极其罕见的决定,而沉咛家的大小姐也代表了沉咛家族,去参加选举。
每每想起这些,杰沃斯就会颇有深意地摇摇头,抱怨几句最近的麻烦事不少什么的。
“杰沃斯!我那件红洋裙让佣人放哪了?”欧帕若大喊着,双手提着绣花边的紫罗兰色大裙摆,束腰宽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棕头发,胭脂涂抹得十分不均匀,滑稽可爱。
欧帕若拖着厚底的女式高跟,一瘸一拐,步速却飞快,她快步走出房门,对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佣人大喊大叫,“我的丝纱呢?我的手套呢?都放哪啦?”
欧帕若大叫着快步走过走廊,像个移动的喇叭一样,接近歇斯底里般的嗓音惊醒了还在睡梦里的佐恩,吓得大诗人从床上滚落。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杰沃斯,你快给我去备马车!把瑞恩那些烂屁股都叫起来!”
“玛斯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在外面等了,至于米尔安先生与铃兰小姐还没起床……”杰沃斯急忙上前,拦下了欧帕若,然后眼神上下打量,手飞速地整理起大小姐凌乱不堪的衣裙。
“算了!不等他们了!佐恩那家伙打扮的时间比我还长,伊娅尔我们叫她都听不到……把安语也带上,到时候可以拜托她帮我弄弄这个……”欧帕若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胡乱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