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眨眼之间,两人的制约便是调换了位置,梁暮凝不由一惊,她仰首侧目回看雅雅,心中思绪百转,终只是道了一句:“你会武功!”
雅雅轻笑,没有否认,她依旧由后面制住梁暮凝,淡淡道:“亦如夫人所说,你我尚无利益冲突,虽都各有所图,但还不至于交恶,所以,雅雅奉劝夫人,往后还是不要太冲动的好!”说完又是一笑的松手退步,“刚才,得罪了……。”她微俯身子,面容淡漠无恙。
先是自伤手掌,后又雅雅的反手制约,梁暮凝颤着双手置于下颚,目光似思索又似呆滞,久久没有说话。
“夫人所问,待雅雅大仇得报之时,必定会知无不言的……。”她见梁暮凝如此,也似有所忧虑,便不免安抚的说话,“只是先下时机未到,便是死、雅雅亦不会多吐露半字的。”说完,她便停顿下来,不慌忙的步回茶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恭敬的递到梁暮凝面前,“何况,雅雅虽然命苦,但却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她举着杯子立在梁暮凝面前,声色平易且无波澜,难辨喜怒意图。
慢慢抬起眼目,梁暮凝迎上了雅雅淡然依旧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那黑纱下的玻璃眸子,有在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这算软硬兼施吗?”
“雅雅不敢!”
“你的仇人是隋炀帝杨广?”
“是。”
“……,那你真正听命的、又是谁呢?”
“……。”
梁暮凝微微活动手腕,翘了翘嘴角的伸手接过了雅雅递上的热茶,置在唇边浅抿了一口,“你既要报仇,又是受命于人,想必你们间的利益应是相同的!”她因伤处的疼痛而眉心微蹙,可目光却已迎上了雅雅黑纱下的眼目,以足够尖锐的气势继续说道:“只是杨广总归是为一朝天子,想他死容易,要他死却是难事,更逢乱世,又有那家勤王之师真的愿意背上这弑君叛国的恶名呢?由此可见,能只上你这颗棋子的人不简单,而能只你这颗棋子并找上我的人、更不简单了……!”
一番说辞之后,梁暮凝笑着转开视线,不经意的拾起了刚才脱手的金钗,并由桌角处找来垫布擦拭,“只是我很好奇,你、或者说你背后的那个人,凭什么相信我可以办到?”
“宇文化及在最近半年,先后接管江都禁军、御林军和宫城守卫,还在附近州府县衙不断招兵买马,其叛逆之心早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夫人冰雪聪明,又有宇文将军这样的义父作保,自是最容易办成此事的……。”
“……,看来你不止是亏听到了我与高明的谈话,就连那夜我与俟利弗设的交谈,都无遗漏!”
“……。”
雅雅微微低头,淡漠不语。
屋内一时安静,梁暮凝只看着手中金钗上嵌着的血龙珠痴呆了好一会,之后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将金钗收好,她眸底不掩哀伤的朝雅雅看了看,手下亦从新整理着掌心伤口的包扎,“我若答应与你们合作,并帮你报了仇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梁暮凝边动作,边无所谓的问道。
雅雅听到先是一怔,随后她略有犹豫的动动嘴角,却是顿了顿才说道:“夫人自是可以知道您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了……。”她的声音回的很轻。
“我想知道的事,就算你不告诉我,高老板也会去查,你该很清楚,以高明所布消息之网,要想查到什么,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你算盘还是不要打得太精才好呀……!”
“……,那夫人想要如何?”
“这个、我到还没想好,不过你家主人既然能把你安排在俟利弗设身边,又能允你杀杨广报仇,也定非泛泛之辈,那今日我就先应下你们这事儿,算是你与你家主人欠下的人情,待来日我想到什么时,便再向你们要来如何?”
“……。”
“夫人倒是个不吃亏的人……。”雅雅淡淡说话,红唇亦在无意识间浅浅的掠过一道弧线,她不带表情的低垂眼睑,突然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梁暮凝便是一拜,“夫人若是真能帮雅雅报得大仇,那么雅雅为您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她言辞凿凿,可足见其诚意。
梁暮凝心思微动,见她如此,竟也没觉惊疑,想这一个前后差别能有如此之大的人,心计也必然不轻,所以自己便不再轻触心情、妄动真性了,只是礼貌的微笑着将雅雅搀扶起身,然后不慌不忙的斟了两杯茶,递了她一杯,亦款款诚意的道:“可惜现下无酒,我也只能先以茶代酒,预祝我们可以合作顺利,还有……,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候,若有机会,梁暮凝必定亲自拜会!”
“夫人的话,雅雅一定传到……。”她接过茶杯,神色无意识的显出了某种莫测的忧虑和落寞,难辨缘故。
夜深人已静,这一日的辛苦远比由突厥到中原的奔波更累心,先有高明的虚实不定,后有雅雅的威逼利诱,明明已经可以窥视到穿越至此的真相了,但却终在最后的关头里失了计算,由此看来,所谓“时机”,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事了。
梁暮凝轻抚着手心的伤口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淀了思绪,渐渐睡去。
之后数日,梁暮凝与雅雅两人各有奔走,她们彼此谁也不曾说清言明,可彼此又都心知对方去向,想来所谓“默契”,不过如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身在亭台水榭、山石枯树的环绕间,梁暮凝安静的坐靠在长廊尽头的亭台中,用一件暗红云纹的厚重披肩包裹住纤弱的身体,但仍是不觉暖意,这让她不由比较,塞北冷冬漫长,却不易伤人心骨,而江都寒冬虽短,却是阴潮湿重,极易沁人肺腑,如此可见这南北天时的利弊之间,还都各有优劣,就又何况地利、人和的了呢?忽然,她想着想着便觉得湿润了眼眶,也不知是喜、还是悲?总之自己是在兜兜转转间,又回到了来时最初的地方,依旧是宇文化及义女的身份,依旧叫梁暮凝,不同的,只是由长安城转到了江都府,由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女子,变成了宇文家族愿与******缔结情谊的象征人物,此外,便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