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距离,龙诚身上所有的火焰都离体而出,汇聚成凝练的6个字符,旋转着篆刻进龙诚的左眼。
那种感觉又来了,昨夜在二十三厂时偶然激发的异样视觉再一次出现。
彩色的世界陷入灰色和黑色组成的单色系,明亮的阳光为偏白些的亮灰色取代,整个世界坠入一种灰蒙蒙的质感之中。
极致的视觉让龙诚超脱三维的束缚,从一个未知的维度重新审视世界,他突然能够透过建筑看见内部的构造,也能够看到墙的另一头有些什么。
像是透视,但又不全是。
每一个过往的生灵体内都跳动着萤火,或大或小。龙诚自己身上燃烧着色光三原色的三团火种。
而江尘身上则是一珠凝练的白色圆球,圆球的内部束缚着庞大的火源。球体的一侧有些发黄,停滞在同化为沙粒的某个瞬间。这或许就是黄沙的腐化呈现出的状况。
而停滞的作用上又隐隐约约透露出幻蓝色的光泽,那该不会就是水息的神力吧。
时间变得很慢,慢到心脏还未跳动一下,龙诚就已观察完周围一圈。当跳动声响起时,他的关注焦点正好落在熟睡的安洁身上。
安洁的火光很微弱,同千千万万路过生灵没有差别,是一点毫无特色的绿色荧光。可在那荧光之外,包裹着无比庞大的黄沙。
这些尘埃仿佛拥有生命,卷曲在安洁身边,锁住她的身体,也锁住她体内那摇摇欲坠的荧光。
漂浮的黄沙让龙诚想到晴天时天际的白云,时舒时卷,变幻莫测,同时也庞大无比。
似乎是觉察到龙诚的目光,黄沙突然溃散开来,组成风暴的形态,用慢镜头的狂暴向龙诚示威。示威后,黄沙组成一只巨手,笔直地向龙诚袭来,目标直至三团原色火焰。
龙诚想要逃,可是他的动作非常慢。黄沙的速度是龙诚的数倍不止,在慢镜头中也只能一点一点地艰难靠近,更别说龙诚自身的行动了。
就在这时,六字火焰在龙诚的左眼里快速转动,一阵白光闪烁,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沙暴攫取他灵魂火焰的行为,同时还将它压制到字里行间的某个角落里。
被照射后的黄沙像是霜打过后的茄子,蜷缩成一团,再无动静。
虚脱感再次袭来。
这次,龙诚身上暗淡的火焰不止一团,而是三团都缩小成萤火的状态,看上去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仿佛一点大一些的动作都能让它们熄灭。
六字火焰散去,视野恢复,龙诚双膝跪地,整个人失去支撑,双手柳枝一般随着关节自然垂动。上下颌无法保持咬合的状态,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去,舌头也全然不受控制。
刚刚,那是怎么了,我好像又看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糟糕,身体使不上力。
除了心脏、肺部这类维持生命体征的基础肌肉还在活动,所有的运动关节全部停摆,如同一架失去动力的蒸汽机车,在铁轨上骤然停下,毫无征兆。
比龙诚还要感觉到莫名的就是目睹了全过程的江尘。
他先是被龙诚推开,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见龙诚从烈焰焚身的状态变成临世的神祇,六轮寓意不明却神圣无比的字符在龙诚的左眼飞速旋转。
紧接着就是一阵白光,然后龙诚就成了现在这幅废人的模样,和先前降世姿态形成剧烈的反差。
一阵沙子滑动的声音,像是沙漏计时时发出的那种沙沙声。循声望去,能够看见一团黄沙卷曲在墙角,缓缓向安洁的方向移动。
看见诡异的黄沙,江尘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把安洁抱到柜台附近,然后再回来拖着形如废人的龙诚安置到同样的地点。
好在黄沙的速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所以暂时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那是什么?”江尘问龙诚。
那该不会是……
龙诚想要回答,可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想要控制气流和声带发出声音,都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沙沙声逐步逼近,一点一点靠近龙诚他们所在的位置,缓慢却又坚定。
这让龙诚想起一个有关蜗牛杀手的故事。
如果上天给你一个机会,能够在一瞬间拥有上亿的财富,代价就是会有一个速度如同蜗牛的杀手昼夜不停地想要追杀你。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杀手不吃不喝,不分白昼,不管你逃到任何地方,都能够追上你。但是他的速度和蜗牛一样慢,可以很轻松地逃脱。
此刻,缓缓接近的黄沙声就像是那个一定要取龙诚他们性命的杀手。迟缓而坚决。
灵视的经历让龙诚能够猜到那团黄沙的来历,八成就是围绕在安洁身旁想要取龙诚灵魂火焰的沙暴。
应该是在刚才,被那道突如其来的白光伤得不轻,显出了实体,同时也丧失了基本的行动能力。不然,以留守在字里行间这三个人的战斗力,断然不会是敌手。
事发突然,江尘也顾不上动作温柔,抱的时候有些粗暴,动静也大,惊醒了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的安洁。
在那场永恒循环的梦境里,一道白光闪过,所有呻吟着的黄沙之影都消散了,令人恐惧的幻象也一并被打碎。
然后,她就被江尘公主抱的动作惊醒,还来不及了解状况,又被江尘拉扯着往店门口拽。
江尘的双手缠绕着幻蓝色的绷带,关节非常僵硬,却硬是把字里行间的店长扛在肩上,再用变扭的姿势锁住安洁的胳膊往外拽。
打不过就逃,永远都是明智的选项。
对于角落里的黄沙,江尘一无所知,但是这两天的经历告诉他,和沙子沾边的事情都不会有好事。黄沙之域是那样,沙漠之声也是,还有那座沙塔和腐化。
如果可以,江尘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沙子,一丁点儿都不要。他一定要立志成为眼里揉不进一粒沙粒的男人。
逃,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