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街，路灯明亮，人烟稀薄，偶有梧桐落叶和垃圾纸屑在飞舞，楼房里的灯火星星点点有些许还在亮着，更多的公寓里漆黑一片。
龙城在陷入沉眠。
走过好几个街头，终于在乌同小区外一条三米宽的小巷里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老板，四包软经。”
龙诚付钱，再接过烟，立马打开一包在便利店外抽上一根。在案发现场几个小时不能抽烟，快憋死他了。
这条小巷里的路灯都坏了，周围很黑，唯有便利店门前和不远处的网吧门口有灯光。
龙诚如释重负深吸两口，身体下意识放松，慵懒地靠在路旁还算干净的墙根，自然而然注视不远处的网吧。
网吧的装修很旧，连空调都没有，门口看上去寒酸又破烂，伸缩门上锈迹斑斑。门外的方寸之地被圈起来用作停放两轮车辆，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一类的小型座驾。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家坐在三三两两的自行车旁，抱紧身上单薄的衣物正在打盹，看样子是看管“停车场”的工作人员。
在网咖横行的今天，这种一小时一元的老式网吧已经不多见了。
龙诚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有过逃课跑去网吧玩游戏的时光。那个时候也没有特别沉迷特别想玩的游戏，就是觉得小男生应该有那么几次勇敢、有那么几次放荡不羁的经历。
龙诚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勇敢地逃进网吧，开临时卡时非常霸气威武掏出一张5块钱，开两个小时临时卡，顺便买一瓶饮料和几包零食。
当时就觉得自己富有又有面子，走路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仰着头看所有人，开机的时候鼻孔都是朝天的。不过那时小龙诚的身高，看网吧里每个人都是仰着头，所以没人懂他。
打开游戏菜单，鬼泣、红色警戒、4399……琳琅满目的游戏让小龙诚看花了眼。正当他还在纠结应该是从高端大气的单机游戏开始，还是上上网页玩玩小游戏陶冶情操，老妈立马杀到身后，揪着小龙诚的耳朵就往网吧外走。
被现场抓包的小龙诚一点都没有悔改之意，而是肉痛地盯着刚开的机子和一桌子小零食，拼命挣扎。
5块钱巨款打了水漂，小龙诚记恨了老妈整整两天。整整两天啊，对于一个小屁孩来说，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
后面的事情龙诚不敢再回忆，双目无神地抬头仰望龙诚的夜空，暗红一片，只能看到圆月的光芒。
初见老式网吧时不住回忆，感觉怀念，直到这段回忆里浮现老妈揪着自己耳朵破口大骂的身影，显出老爸笑嘻嘻地不把逃学当回事的模样……
一个网吧也能伤感，真没出息。
龙诚骂了自己一句，扭头想走，无意中看到巷子深处蹲着一个黑影，好像是个人。
蜷缩在巷子深处的角落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吗？乞丐？还是流浪汉？
龙诚不太想再看过去，不是他讨厌流浪汉的满身骚臭，而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同情心、好奇多看两眼的目光，甚至是从他们身边路过，都有可能伤害他们脆弱敏感的内心。
也有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孩子。
想了一下，龙诚熄灭手里的香烟，决定应该过去看看。
龙诚走过网吧，走向深处。距离越近，黑影越清晰。
不是孩子，是一个……年轻女性？刘佳！
龙诚几年前到过刘明家拜访，见过刘佳几面，有些印象。待眼睛适应巷子深处的黑暗的时候，龙诚一眼就认出在角落的石凳上抱膝缩成一个椭圆形的身影是刘佳，刘明的姐姐。
刘佳脸上布满泪痕，双目无神，没有聚焦，茫然平视前方。在这个黑暗、凉意逼人、开放、偶有路人的深巷里，她感受不到一丝安全感，困意十足也不敢闭起双眼。
“刘佳？”龙诚试探性呼唤一声，声音很柔也很轻，仿佛此刻的刘佳是脆弱的瓷器，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就会被震出裂痕。
刘佳没有反应，龙诚再呼唤一声，音量小心翼翼地提高了几分。
刘佳好像听到了，她茫然无神地扭头看向龙诚，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她这副憔悴狼狈的样子有些吓着龙诚了，好像遭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
还是不要刺激她比较好。龙诚心想，手插进裤兜掏出手机想要通知刘明。
手机还没拿出，刘佳突然像是受到什么莫大的惊吓，尖声大叫，不断重复“不要过来”四个字，前一刻还是无神的双眼里布满惊恐，奋力乱甩双手仿佛在抵抗什么。
“好好好，”手机来不及掏出，龙诚直接举起双手，不断后退表达自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出声安抚受到惊吓的刘佳，“我不过去，我不过去，我叫你弟弟过来好吗。”
“弟弟？啊明？”刘佳突然安静下来，想起刘明让她安心很多。
应该没问题了吧。龙诚一直在慢步退后，见刘佳安静下来之后放下双手，刚想再次拿出手机，才安静下来的刘佳突然又发疯似地跳起来，拿自己的脑袋就往身后的砖石墙上砸去。
一切来得太快，龙诚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别……”
咚~刘佳撞墙的闷响让龙诚听上去都觉得痛。
只撞了一下，刘佳的脑袋上流出黑乎乎的液体。血是红色的，但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黑色，龙诚勉强辨认出那是血迹。
砸第一下之后，剧痛席卷刘佳的神经，她却没有就此罢手，作势还要再砸上去。
刘佳已经疯了。
龙诚也不管会不会进一步刺激到处于失常状态下的刘佳，健步上前，最快速度牵制住刘佳的手阻止她自寻短见。再这么撞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刘佳似乎是铁了心想死，被龙诚钳制双手后脖子用力，整个身体向前倾，还要用已经破了的脑袋往砖石墙上砸。
见势不妙，龙诚放开一只钳制刘佳的手，一手借力往后拉，另一只手垫在刘佳的额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