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雪飘降,朔风肆噱,湿冷空气灌入破败纸窗,柳淮倾卷缩起单薄的身子,十指冻得透红,那张本就不漂亮的脸更是冻得异常苍白,薄唇泛着青紫,而冬风如同一只雪白冷血的冬兽,纵情的在她身上汲取着最后的热量。
她羽睫半掀,带着说不出的悲意,呵出的气体刚一出口便足矣被这湿冷天气冻成小冰晶,连带着将凉气带入她的五脏六腑。
要死了么?
她这样想,无可厚非,穷,又长得不好看,还被冠上了鬼女的称号,可是她不甘心就如此身陨,就因城中道士缪缪的一句。
“阳施阴化,精气有余,双生降世,附灵食婴,故一生一死,此女鬼气深重,不可留。”
只记得他黄袍着身,那容颜已记不太清,可他的名号却牢牢的烙在她的心底,那句轻飘飘的“不可留”将鬼女二字死死烙在她的魂魄,被人唾弃,流离失所,就因为她那胎死腹中的哥哥。
“玄……机”
声音带着孩童所没有的恨意与怨气,不过是两个字便说得如此艰难,那杏目包着泪,滑落时带出的泪融去了一行冰霜,心脏处疼得像是快要分裂,柳淮倾咬牙,身体止不住的颤栗,这是她生命的最后的一个晚上,鬼女名号所带出的后果无非是弃养,在一个封建的思想的家庭,一句话便可以将一个七岁的孩童扔进了冰雪筑成的地狱……
再次醒来时只见一老人,因柳淮倾的清醒,那浑浊的双眼转悲为喜,她苍老的手一遍遍抚摸着那杂乱无序的头发,柳淮倾却觉得很舒服,抚摸像是有魔力一般,暂时驱散了她初醒的不适,她眨了眨眼,那瞳孔中依旧藏着防备。
“你是谁?”
老人没有说话,唇角噙着笑窝,显出些慈祥与可爱,她摇了摇头,却并未说话,那苍老的手却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女孩的头发,梳理着,带着浓重的慈爱。
柳淮倾也没有再问,对于她来说,多活一阵都是赚的,她摩挲着床被,冬风顺着缝隙直往被子里钻,明明应该是冷的,她却觉得很温暖。
直到后来不久才发现,老者并不是因为不能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带着菜篮,松松的扎着发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菜,将有虫洞的一一排除,得以入蓝的只有那些卖相特好的菜,看得买菜阿姨眼皮直抽。
柳淮倾全然不在乎买菜阿姨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她现在的家人只有那个痛失爱孙的哑巴养母,那个比她还小一点的孩子,也是在这样的冬天被冻死的。
柳淮倾脚下踩着几块砖石才勉强够到火灶,孩童的身躯本就矮小,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苍老的养母在灶房中忙碌,而她却只能坐享其成。
因油烟缘故,那张因回暖而变得有些讨喜的脸被弄得红一块黑一块的,那饭菜也烧得焦了一些,不过老太太却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就差把高兴二字写在脸上。
柳淮倾也跟着一起列着嘴,那笑却透着傻气,已经太久不知到幸福是何物的她懵懵懂懂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握着粉拳兴致勃勃的发誓。
“奶奶!以后我要做更多好吃的菜,然后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句带着孩童特有天真话语落在了老者的耳中,她没办法回应,只能唔唔的发出几声简单的单音。
老者是靠着一手绝妙的针线功夫糊口的,锦帕上所锈归鸿体态优美,眼中不乏神气,惟妙惟肖跃然锦帕之上,而柳淮倾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帕子从缪缪几针定型到成型,这是她每天最乐于做的事,虽然要她实际操作起来可能比登天还难。
这不,肉乎乎的手指头又冒出了血,倒是把老太太心疼得捧着那手直吹,柳淮倾便笑着回句。
“奶奶,淮倾不疼的”
这一切无疑透着安适的意味,真希望能一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