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回到宅院时,刚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夏知温站在他的门前。
自己回来一路慢慢悠悠,按理说夏知温应该睡了才对。
莫非现在仍然被控制着?
凌绝站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看着夏知温。
夏知温动了,看走的方向似乎要去凌绝的房间。
方才他抱着祁晚月时只穿了一件里衣,现在却多了一个外衫,而且走路的姿势也与刚才僵硬的步伐有所不同。
现在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是恢复了吗?
凌绝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夏知温走到凌绝的房门口便停了下来,凌绝方才走得匆忙,所以屋门未来得及关上。
“嗯?”
看着眼前开着的门,夏知温疑惑,走进屋子,夏知温轻手轻脚地往房间里走,穿过屏风,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铺。
凌绝呢?
夏知温一把掀开被褥,根本就没有人。
夏知温瞬间慌了手脚,这大晚上的,凌绝会去哪?
“凌绝?凌绝?”
无人回应。
夏知温匆忙转身要出去寻找。
正好和刚刚踏进门的凌绝撞在一起。
“你去哪了?这么晚还不睡。”夏知温问。
看来是恢复过来了,凌绝放下了心。
“你不也没睡吗?”
凌绝踏进房门。
“你来我的房间做什么?”
“这…我来看看你睡了没有…”
凌绝奇怪地看着他,来看自己睡了没有,这需要看吗?
夏知温拽紧了衣袖,其实每晚过来看看凌绝,是他已经保持了有一段时间的习惯。
每逢子时或丑时,自己便会起身过来看看,房门夜晚总是紧闭他看不到,但西面的窗户却可以让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看着凌绝安静的睡颜,他会觉得无比满足,那种内心全部被填满的感觉,比当年和顾西辞在一起时还要强烈。
夏知温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所思所想的,已经不是那个自己亏欠了很多的顾西辞,而是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拥有着银色双眼的人。
很想拥她入怀,很想让那双清亮的银色眼睛中全是自己的身影。
但这一切,也只能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
那人是这世间万物的主人,强大到他不可想象,他区区一个人类怎敢染指。
她就像黛蓝色天空中的明月,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触碰到的那一天。
“休息吧,天也凉了,明日我让管家送一床厚些的棉被。”夏知温道。
凌绝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夏知温。
“我想去找碧顷,但如今这副身子不行,我需要脱离这个身体,这样的话顾西辞应该会死。”
夏知温的反应却与凌绝想象中的不同,她以为夏知温会不让她去找碧顷,顾西辞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如果顾西辞死了,你不就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吗?”
是顾西辞,不是西辞。
“不知也罢,你们人类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夏知温有些落魄。
“你真的…不打算管了吗?”
不再管人类,那他自然也包括在内,凌绝离开顾西辞的身体,不受这身体的禁制,恐怕就不会在这里停留了吧。
凝望着那个人银色的眼,夏知温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可从未被接受过,又何来抛弃。
凌绝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那个曾经充满骄傲的夏知温去了哪里?
“嗯。”
凌绝淡淡地回答,而后转身。
一只手拉住了凌绝的袖子,凌绝回眸,不知夏知温何意。
夏知温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布包裹着的盒子,递到凌绝面前。
“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胭脂,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现在你要走了,我们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所以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
“盒子的红漆都被我摸得有些掉了,我嫌不好看就又给它刷了一遍漆,手艺不好你可不要嫌弃啊…”
凌绝看着那个盒子,并没有接,而是问了句:“胭脂是什么?”
空气有点僵硬。
夏知温打开那个红盒子,霎时间整个屋子都芬芳馥郁。
“花吗?”
凌绝看着盒子里面红红的一坨。
她怎么不记得栾华司下有长成这般模样的花,栾华喜美,故花朵全都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可如今这盒子里的,有花的味道却不是花的长相。
“是用花做的,所以有花香。”
夏知温用手指沾了少许粉末,往凌绝的脸上伸去。
“干什么?”
凌绝躲开。
夏知温垂下手,眼中难掩的失望。
“凌绝,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夏知温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我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怎么喜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夏知温将胭脂盖上盒子,与凌绝讲起来。
“胭脂就是女子化妆用的,有些女子嫌自己的脸不够有气色,所以就在脸上扑些胭脂让脸看起来更好看。”
讲得不太好,但还凑合。
夏知温期待地看着凌绝。
凌绝缓缓伸出了手接住了那个夏知温举了好久的盒子。
夏知温正高兴时听到了凌绝小声嘟囔的话。
“刚好送给碧顷……”
“你不喜欢这个吗?”夏知温一直认为女人都是喜欢胭脂的,以前顾西辞也特别喜欢。
“你不是说这是女子用的吗?”
“是啊。”
“可我不是女子啊。”
……
夏知温定了三秒,而后道:“没关系,你不是人类,男人女人对你来说,都一样。”
他早有心理准备的。
万物之主,弹指间能让整个世界都崩塌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
水司碧顷那般可怕,而水司只是五司之一,还有其余四司他见都没有见过,说不定还有比碧顷更可怕的存在。
而这些可怕的存在,都要跟面前的人唤一声主人。
不是女子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
夏知温奋力将自己催眠。
“这话倒是没错,我们不是生灵,自然不会有男女之分。”
他们不过是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类模样罢了。
“那你现在就走吗?”
天已经有些泛白,窗外不时有鸟鸣传来,属于清晨的静谧与悠远正在逐渐浓郁。
“对,现在就走。”
“还回来吗?”
“不知道。”
不知为何,凌绝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忧伤,自己似乎,有些犹豫。
为何犹豫?
因为夏知温吗?
突然感到嘴角一阵湿热,凌绝惊起,是夏知温放大的脸。
这是……
凌绝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她也知道,这种动作不是人跟人之间随便就能做的。
凌绝想推开夏知温,可下一秒却感到背后撕心裂肺的刺痛。
夏知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此刻匕首的刀刃尽数刺进凌绝的身体。
手中的红色盒子落地,粉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难以置信地一把推开眼前的人,凌绝嘴角流出猩红的鲜血。
匕首被甩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夏知温打了一机灵,从梦中惊醒。
“凌绝!怎么回事!”
自己刚才一瞬间仿佛失了意识,再清醒时,就看见凌绝弯腰捂着胸口,嘴角流出的血滴在地上。
上前一把将凌绝抱进怀里,他看见凌绝原本清亮透明的银色双眼,此时竟有些泛黑。
“凌绝!你怎么样!?”
他万分期望凌绝能开口说句话,可眼前人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夏知温的心脏此刻仿佛被撕裂。
是自己伤了凌绝吗?
这里没有别人,一定是自己!
自己明明只是想吻她,为何却在背后刺了她一剑?
那是哪里来的匕首?谁给他的匕首?
夏知温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凌绝鼻前。
没有呼吸!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凌绝垂着的手上再滑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夏知温泪如雨下,将凌绝紧紧抱在怀中哭喊。
顾西辞被他亲手所杀,如今凌绝也要死在他的手上吗?
是银梦!一定是银梦!
是她在操纵自己!
夏知温双目赤红,泛着血光。
“银梦!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