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坐在台子延儿上捂着胸口喘不上来气。
原本坐在台下喝着酒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人,缩在墙边依旧看着热闹。
“还有人吗?”棠芷儿看了一眼花姨,端起一碟瓜子不慌不忙嗑起来,碟子往桌子上一放,冲着桌子下面的人狠道:“不许动,瓜子掉一颗要你们好看。”
门外忽得冲进来一群人,急忙扶起在一旁躺了许久的郑老头。
来了救兵,郑老头涨了气势,撑着腰喊道:“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抓回去。”
“三万两!”
几个人正要打上去,突然一个声音从楼上的贵宾包厢传来,众人循着声音望去。
棠芷儿随着众人望去,只见一位白衣翩翩、如瑾如玉的公子立于廊上。
“我出三万两,选这位芷儿姑娘。”公子谦谦地笑着走下楼,径直走到花姨面前。
“九王爷恕罪,今日不巧,饶了王爷雅兴。”花姨这才想起自己店内今天好死不死,赶巧来了位不好惹的主儿,赶紧跳下台子,衣服一撩,准备先跪下认了罪。
“不必多礼,这本是你店内的事,本王不该出手,就按你定的规矩,价高者胜。”白衣王爷收了扇,转身看向另一边的郑老头:“郑老爷意下如何?”
“是,是,王爷既出了价,郑某自是应当按规矩来,这便带人退下。”老头说完搭着一旁的下人,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带走了刚刚赶来,没凑上热闹的人。
棠芷儿趁着空档儿跑向一旁愣神的舒窈。
“不知两位姑娘的身契值多少钱?”
“这……两位姑娘今日刚来,还未签身契。”花姨战战地回应。
“哦?那便是不合理的,两位姑娘尚是自由身,交易便不作数。”王爷双手背后,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四周被摔得不堪的家具以及被摞起来压在桌下的人,转了一圈又转回花姨面前:“那便出一万两做这店面的修缮费和这些人的医药费,可罢?”
“是……是,王爷英明仁慈。”花姨含了含腰,强笑着应声。
王爷踱步走向棠芷儿,抬了扇子侧身往门口一指:“这里的事已罢了,姑娘可放心离开。”
棠芷儿看着眼前的人,长得也不像坏人,而且看着刚才郑老头和花姨的态度,可知此人在这凡间应该是有点来头的。
“走吧。”未等说话,舒窈已经拉着棠芷儿走向了门口。
“恭送王爷。”花姨弯腰行礼。
待一干人出了门,望着走远的影子,花姨才恍惚反应过来,将才给她们两个用的饰物都是店内最好的,还未还回来,却无处去寻,也无胆去讨,只能愤愤地望着刚才给两人打扮的几个姑娘。
王爷遣回了下人,疾步跟上她们:“两位姑娘住何处,我送送你们。”
“今日刚到这平安城,且未有落脚之处。”棠芷儿回道。
“姑娘若是信得过,可去府上暂住。”
听说这凡间的王爷都是很有钱的,虽不知刚刚这三万两是个什么概念,但一个王爷的府邸,想来要比客栈舒适得多。
“那便叨扰王爷了。”棠芷儿回道。
“在下叶云清,叫我云清便好。”王爷笑道。
这夜依旧是昏沉的,灯火要少了许多,剩下的三三两两的摊贩也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了摊子。
一个影子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进了王爷府,转身往反向走去。
身后那只黑狗朝着府里张望一番,又望了望另一个背影,摇着尾巴追上去。
轩尧绕过集市,绕到进城时路过的馄饨摊,远远看见摊主在收拾摊子,身旁的女娃娃懂事地帮忙一同收拾碗筷。
棠芷儿走后,他便将女娃托付给了这摊主,这摊主妻子过世的早,未留下一儿半女,因对亡妻用情至深,未再续弦,得了这么个娃娃,算是有个陪伴,倒也高兴。
黑狗跑过去,在娃娃脚边蹭了蹭,娃娃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胸前的狼牙项链正好垂在它的面前。它将嘴里叼着的纸包放下,鼻子凑上那颗狼牙嗅了嗅,然后摇着尾巴走开,跟上了刚刚离开的轩尧。
身后的娃娃拿着一块纸包里的蜜饯塞到嘴里,朝着它挥了挥黏腻的小手。
轩尧在城外守了两日,羌塞国那群余党一直混在人群中,他便不能动手,索性倚在城外的树上养起了神。
“救命啊!”远处跑来的马蹄声惊扰了树上的轩尧。
“救救我!”女子拼命地握住手里的缰绳,伏在马背上。看见隐在林间的轩尧,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疾声呼救。
轩尧本是不想管这类闲事的,只是那双眼睛盯得他无法心安,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无助的眼神。
终于,一个白影从枝头飘下,轻松的落在马背上,拉起马背上的人一跃而起,平稳地落在地面。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女子扑通跪下,低头谢恩。
轩尧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无需多礼,走吧。”
“呲。”
一支剑从背后刺过来,他侧身,却未来得及躲开,剑直直刺入腹部,又被狠狠拔出。
“噗。”
轩尧转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身后的女子不知何时换成了满脸胡子的高壮大汉,怪恶心的。
该死,竟未识得这幻术。
“呵,天族太子原来也不过如此罢。”大汉捋着胡须仰天笑道。
又是一阵脚步声,一群黑影从大汉身后冲上来,拿着剑将轩尧围起来。
“给我杀了他,重重有赏。”大汉举着剑,大声呵道。
轩尧捂着伤口,忍着剧痛躲闪,无力施法,胳膊又连着受了几剑。无奈,只得显了龙形,将一圈人扫出去,愤怒地卷起那个大汉,重重地摔在地上。
待一群人狼狈的趴在地上,轩尧才趁机逃了出去,无力地化作一条小蛇,蜷缩在草地上。
黑狗在林子里来回的嗅,循着味道找到草丛里的轩尧,叼起来往城里走。
棠芷儿同舒窈在王爷府里呆了几天,这日刚出了府就看见趴在地上的黑狗。
“小黑?终于找到你了。”棠芷儿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欣喜地说,这些天完全忘了还有这么条狗。
待蹲下才发现它嘴里叼着的一条白蛇,赶忙取下来:“赶紧吐掉,咱可不是啥都吃的,乖。”
棠芷儿取下白蛇,站起来丢出老远,拍了拍手,身后的黑狗赶紧冲出去,又将白蛇叼回来吐在棠芷儿面前。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残忍,蛇是有灵性的,要吃肉我给你买,将它放了吧,听话。”棠芷儿无奈地捡起蛇,又一次往旁边草地里一丢。
黑狗心累地跑过去,将白蛇捡回来,小心地放在地上,气得连着冲棠芷儿吠了两声。
棠芷儿疑惑地蹲下来仔细瞧了瞧,地上的白蛇一动不动,翻起的肚子上还有血迹。
“哦,知道了,你想让我救它?”
“汪汪!”黑狗又叫了两声。
“行吧。”棠芷儿站起来转过身,对着舒窈说:“你去寻个罐子来。”
“你不会真要救它吧,带着一条狗就算了,还救一条破蛇。”舒窈不情愿地说。
“你懂什么,这狗是太子交给我的,想必这蛇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蛇。”
舒窈摇了摇头,无奈地进了府,寻罐子去。
棠芷儿捧着罐子,在街上走着走着,不觉停在了一家铺子门口,仰头一看,牌匾上写着“保安堂”。
“你看,我说的吧,这白蛇不是普通的蛇。”棠芷儿说完自信地抱着罐子进去。
舒窈跟着棠芷儿进了铺子,店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位模样略肥的老板站在柜台里面,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老板!”棠芷儿把罐子往柜台上一放。
“呦,来客人了。”老板放下书,笑眯眯地说:“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问你个事儿,你叫什么?”
老板疑惑,停了一下,还是回答:“许宣哪!我这保安堂开了多年,小姐一定是外地来的吧。”
“那便不会错了,来来来,给你看个宝贝。”虽然模样没有传说中的清秀,名字是没错了,棠芷儿趴在台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示意地看向老板。
给你送老婆来了,开心不?
老板俯身探上去瞄了一眼,称赞道:“哦呦,上等的白蛇,这颜色纯净得很哪!”
“眼光不错嘛。”棠芷儿将盖子盖上,往前一推:“送你了!”
“这…不知多少钱?”老板小心地问道。
“要甚钱啊,多俗气,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嘛。可惜它受了伤,你只管用上好的药便是。”棠芷儿摆了摆手,心想爱情哪里需要金钱来衡量呢,自己也算做了一回月老,殊不知罐子里迷迷糊糊醒来的轩尧已经气得半死。
这小狐猫,竟想法子将他卖了,不,是送了。
“是是是,一定用最好的药。”老板应衬着,这么好的蛇,他自然会用最好的药酒来泡,才能卖上好的价钱啊。
“好,那我便走了。”棠芷儿拉着舒窈跑出去,今日本是要去王爷推荐的菜馆吃饭的,倒是顺水人情牵了个线,想想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门口再一次被遗忘的黑狗伏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