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皱了皱眉,“我的卦象不会错,邪崇不可信。”
镜面波动起来,很快,祭司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而铜镜里,则是一张平静的面容。
“哈,时间到了,我能出来了。”祭司对着镜子里的脸打量,得意道:“怎么样,出不来很难受吧?”
“这有什么难受的?我们几百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镜子里的人一脸无奈。
祭司哼了一下,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大咧咧地仰坐。发现看不到镜子,又把它从桌上移了过来,对着镜子道:“你真的不想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身体?”看到镜子里的人沉默,接着引诱:“在落星潭石室的时候你也感觉到了,邪崇的一丝邪气就能让我掌控身体,他一定能让我们分开。等到我们完成了他的条件,到时候,你是继续在这个身体里,还是到一幅新的身体里都可以,怎么样,哥哥?”
镜子里的人被那声“哥哥”喊回了神,无奈道:“你啊,老是想些不切实际的事。”
祭司名双落,然而双落是这个身体的名字。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意识。
双落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那时他正在溪边,和晨楠,夕竹一起清洗山间的野果。他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心想,这个一定很甜。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多洗一点,多洗一点。”双落吓了一跳,果子“噗通”一声掉下了水。
夕竹抬起头,“双落,你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一个小孩的声音,他说'多洗一点',就像是趴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夕竹和晨楠疑惑地对望,异口同声:“没有呀。”
难不成是幻听?双落挠了挠头,没再管他。
把果子稍微控下水,装到篮子里,三人在参天树下席地而坐。这颗树是方圆百里最高大的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得名参天树。
双落随手拿了个青绿的山楂,在心里想它应该是酸的吧?耳边又传来声音,“酸的酸的,吃红果子吧。”
和刚才一样的声音,语气还有些急切。难道又是幻觉?那声音再次出现,“不是幻觉,我就在这里。想那么多干什么,快吃啊。”双落的山楂几乎要拿不住了,那声音又从耳边传来,“吃红的!吃红的!”
夕竹拿着一个黄桃在啃,看见双落皱着眉头,东张西望,样子很是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双落,你干什么呢?”
“我一定是中邪了!”双落扔了手里的山楂,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剩下的两人对望片刻,提起竹篮追了过去。
双落慌慌张张地往族长宅院跑,两只小短腿跑得飞快。脑子里的说话声几乎不停:“诶?你跑什么?果子还没吃呢!”听到声音,双落跑得更快了。
年松族长看到双落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怎么了。等双落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族长也是一头雾水。
“到底是什么东西?”族长输入灵气探查他体内情况,完全正常。
“你能和他对话吗?我问问题,让他回答。唔,先问他是从哪来的。”
片刻后,双落:“他说他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今天才能和我说话。”
“他在哪里?”
“他说在我身体里。”
一番盘问过后,族长笑着对双落说,并无大碍。脑子里的声音在对族长评头论足,双落不敢多待,只得战战兢兢地回去了。
从那之后,脑子里的声音就没停过。后来,双落就习惯了这种声音的存在。不知从哪一天起,双落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刚刚不是还要和夕竹摘枇杷吗?怎么会突然到家了?我究竟是怎么从枇杷园回到家的,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很多天后,双落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声音,操控了身体。而且,他老是闯祸。渐渐的,双落和朋友们疏远起来,因为怕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他们。
直到本体植物觉醒,双落的头顶开出了一朵黄花,手上长出叶子,那叶子里又结出种子,双落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的本体植物是花生。
一个花生,剥开壳,里面有两个花生仁。一体双仁。
双落身体里的两个花生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定了长幼。虽然是同一个身体,但哥哥弟弟差异很大。哥哥一贯冷静认真,弟弟一向固执,且不喜与旁人接触。
本体植物苏醒后,两人对身体的掌控能力相当,于是两人约定一人出现一天。
逐渐长大的兄弟俩开始有了各自的隐私,因此当一人掌控身体的时候,另一人在识海中完全沉睡。
当初哥哥去石室加强封印时,无意中被邪气侵袭,陷入短暂的昏迷。就这片刻,弟弟趁机接管身体,并和邪崇达成了某种协议。
哥哥用虚体凝成的手指按了按同样是虚体的眉头,一脸忧愁却掷地有声,“我们山精一族,重来没有过杀害幼儿的前例。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那三个孩子虽然即将成人,但在山精动辄百千年的寿命看来,仍然是幼子。
镜子前的人脸上闪过残忍的笑意:“邪崇之前不确定杀哪个人,所以三个孩子都要死。现在他说杀了那个叫秋时的女孩就可以,一条人命,换来一个身体,这样不是很划算吗?哥哥?”
镜子中的人冷哼一声,“所以你诱骗那些小妖去杀她?”
弟弟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你偷看我?你可是应该在识海沉睡的,哥哥。”
“我不看你,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做多少恶事!”
哥哥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弟弟很是头疼,因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取秋时性命。所幸卦象显示秋时并不会因弟弟受伤,所以他也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我停手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共用一个身体。”
镜子里的人眼里满是嘲讽,“你真以为邪崇会帮你?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让我沉睡而让你出来吗?因为他也就能骗骗你了!”
不得不说,身为兄弟,两人的嘲讽神情都是出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