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回永王府后,宓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半步。一日三餐,也都是婢女送进房内。
“停下。”李璘看了一下婢女拿出的餐盘,有的菜只动了几筷子,有的就没动过。
“殿下,姑娘她好几日没有出房门了,饭菜也吃的很少。”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璘也发现最近几日,宓香十分的反常。自林兆回报说她买了两口棺材后,就不再出门,一直呆在房间里,仿佛在等待什么。
“殿下,要不林兆再去那家院子打听一下。”
“不用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后的晚上,宓香突然打开了房门,她走到马厩里,骑上一匹马,跑出了永王府。
饲马人发现后,当即向永王回报了此事。
“什么,宓香姑娘跑哪里去了?”
饲马人并不知道宓香去了哪里,生怕永王迁怒于自己,不停地磕头求饶。“求永王殿下饶命,奴才实在不知道。”
“下去,赶紧给本王准备两匹马。”外面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想着宓香穿着单薄,可能会受凉,临走时,李璘拿上了衣架上的披风。
“阿兆,带我去那个宅子。”
“是,殿下。”
“驾……”
“驾……驾……”
李璘和林兆到宅子的时候,就看到家丁将门口的红灯笼都换成了白的。
“难道真的出事了?”李璘和林兆相互看了一下,赶紧下马追了进去。
此时的宓香穿着一袭白色丧衣,跪在两口棺材的前面。林兆看到大堂内的两口棺材,突然想起前几日与宓香姑娘买棺材的情景,旧的疑惑解开了。可是为什么是两口棺材呢?林兆面对此景又有了新的疑虑,但很快,他的这两个疑问就全解开了。
“宓香,宓香。”李璘轻声呼喊宓香。
“你们怎么在这里?”宓香很吃惊,想不到李璘和林兆会找到这里。
“宓香姑娘,是老夫人吗?”宓香点点头。“那另一外一个是……”林兆从进门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小马,只看到那个开门的老仆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想法。
“是小马。”宓香很难过,很想哭,可是她流不出眼泪来。她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草木皆无心,又如何效仿其他生灵流泪。
宓香看着棺材里的老夫人,在一刹那,她仿佛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宓香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辛瑶”
“宓姑娘,您怎么知道我家夫人的真实名字?”一旁的老仆人听到宓香在喊自家夫人的名字,很是惊讶。“夫人从未对外用过这个名字,就连小少爷都不知道。”
“我……我……我不知道。”
老仆人一下子抓住了宓香的肩膀,拉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了肩膀。
“大胆。”李璘见老仆人对宓香做非分之事,十分生气。
老仆人并没有理睬李璘,而是将宓香拉到老夫人的棺材旁,同样拉开了老夫人的衣襟,露出了和宓香肩头一样的莲花花瓣图纹。
宓香吓得接连往后倒退了几步,若不是李璘扶着,她可能就要跌倒在地上。
“呵呵,原来夫人想见的就是你,怪不得你上次来,夫人见到你,身体好像都好了一大半。”
老仆人从棺材内拿出一个盒子和一封信,交给宓香。“夫人昨日吩咐过老奴,如果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并且肩膀上也有个莲花花瓣的图纹,就叫老奴把这个交给她。”
宓香接过信和盒子后,想先打开盒子,却被老仆人阻止了。“夫人说了,先把信看了,您再决定要不要打开盒子。”
“夫人真的很会说谎,老奴跟着她一辈子,一直觉得上天太不公平,这么善良、漂亮、聪明的夫人,竟然是个哑巴,直到昨日,老奴才知道原来夫人会说话。”
宓香没有打开那封信,跪在一边,陪着老仆人一起烧纸钱。李璘见宓香不肯回永王府,也陪坐在大厅。
三日后,那位老夫人和她的儿子一起出殡。小清也赶在出殡前,到达了长安。按照老夫人生前的遗愿,和儿子一起葬在城外一处山坡上。山坡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话,远处的荷塘里还开着片片的并蒂莲。
“夫人生前最爱种花,现在长眠于此,应该会很开心。宓姑娘,您看那并蒂莲,夫人生前最爱的就是它了,可惜夫人生病后,院里的并蒂莲就枯萎了。您看,您肩头上的图纹多像并蒂莲的花瓣啊。”
宓香仔细的看着那些花,一茎生两花,各花有各蒂,仿佛是两个连体婴儿,同生同根,却又各自不同。
“宓姑娘,小少爷过世前说过,要将这宅子送给你。”将老仆人送回宅院后,老仆人便想让宓香留下,宓香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了,您好生照顾自己,我走了。”
“宓姑娘,无论您何时回来,老奴都为您守着这宅子。”
回到永王府后,宓香枕着小清的腿睡了一下午。醒来后,才发现小清的腿早已麻的站不起来。
“小清,对不起,我太困了,跟你说着话就睡着了,我给你捏一捏吧。”
“不用,很快就好的。”她拿起梳子,一遍一遍的给宓香梳头。“掌柜,小马走了,要不我们就回长安吧,不要留在洛阳了。您跟小马关系那么好,他走了,您肯定会想他。留在长安的话,也方便我们去城外看看他。您觉得呢?”
“那你……”经过了这些事情,她突然不想回洛阳了。但又怕小清留在这里,会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您放心,薛念清早就死在了来长安的路上,我现在是小清。和长安的一些人和事,都没有了任何的牵挂。”
“好的,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把东西搬过来。”
用过晚膳后,宓香去了李璘的书房,要回前些日子交由他保管的信和盒子。
“要本王出去吗?”失去小马,对于宓香来说,是个承重的打击,李璘怕她想不开,便事事顺着她。
“殿下,你留下陪我吧。你不好奇小马的事情吗?”
“本王是很好奇,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本王。”虽然李璘很好奇为何小马会突然过世,而且还是母子一起离开人世的,但他还是想等宓香主动告诉自己。
“其实小马他根本没有和我做交易,他原本就是个无魂无魄的主。”宓香坐在靠近窗户的凳子上,望着天上那被遮住光亮的月亮,慢慢回想着遇见小马时的情形。
“不记得什么时候遇见小马了,刚刚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里。我那时,也没有开店,只能靠赌来的钱养活我自己。那一天,我真的太饿了,就偷偷溜进一处宅子里,偷了他们一块胡饼,逃走的时候被发现了。也是庆幸,那宅子里的夫人正好临盆,抓我的家丁便没有闲功夫理会我。对我来说是幸,但对于那位夫人,这天便是不幸的,那小公子生下来就没气,夭折了。”
“是小马?”
“嗯。我原本想着,反正小公子死了,正好把命魄给收走。可谁曾想到,我刚在窗口探了个头,就被那位夫人给看见了。那夫人好像一眼看穿了我,当即要和我交易。我原本想拒绝,可是她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让我心动了。你知道是什么吗?”宓香喝了口李璘倒给自己的茶,并问了问他。
“金钱。”
“不全是,那时候没钱就要饿肚子,金钱是我同意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位夫人要将自己命运与小公子的命运羁绊。虽然母子本就连心,羁绊也生来就有。但她指的羁绊不同,她要的是一命共享,一荣俱荣,一毁共毁。一旦羁绊在了一起,羁绊的那个人就会靠吸食被羁绊的人命过活,而被羁绊的人不能死不能病,也不敢死不敢生病。这样的羁绊也没有后悔药,一旦羁绊成功,就只有死亡才能解脱。”
“那上次晚上,小马给张黜守夜的时候,碰到了些什么,所以才导致老夫人重病?”李璘越听越觉得自己不了解宓香,也越发的更想走入她的心里。
“其实上次看见老夫人重病的时候,我就很后悔那晚让小马守夜,如果不让他守夜,现在他可能还在洛阳等我回去。小马从被生下来那天,我就带着他。无论是去哪里,他都跟在我身边。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