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近在咫尺
“启蒙者号”航天母舰从遥远的星际间飞来,沿着霍曼轨道向火星轨道切去,在宇宙的空间维度来看,就像一枚小小的玻璃球,弹离了稚嫩孩子的手指,在一块天鹅绒般柔顺的幕布上滑动。
此刻环绕太阳缓慢公转的地球已经将更加缓慢公转的火星甩得远远的,在地球上遥望那颗本来还算明亮的星,慢慢暗淡下去。因为他们环绕太阳公转一圈的差距是322个地球日,近乎一个地球年了。即便航天母舰从距离地球约350KM远的“紫微宫”空间站向火星飞去,依然要遵照霍曼轨道飞行,否则可能会与火星擦肩而过。
经过大约三个地球月的星际间飞行,航天母舰逐渐靠近火星,此时母舰的航行速度大约是3km/s,为了被火星的引力捕获,从而顺利进入环绕火星的轨道,需要将速度降低到大约1km/s,这就是所谓的“刹车”。减速过程依赖于反冲发动机,如果反冲发动机发生故障,未完成点火动作,母舰将飞越火星表面,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遁入浩瀚的太空。
火星的捕获轨道是一个大的椭圆形,近火星点大约是300KM。如果陆云朗此刻是清醒的,他透过母舰的悬窗,一定可以清晰地看到火星的样子,那是一颗火红色的圆球悬挂在半空中,像一张刚刚出炉的披萨饼,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而霍曼轨道的远火星点则要大约45000KM,那在陆云朗的眼里,火星也只能算是一颗闪着微光的星星了。
航天母舰在近火星点时,反冲发动机实施点火,造成降速,点火时间大约持续25分钟。经过降速,母舰顺利进入火星轨道,然后顺着漫长的大椭圆形轨道环行。为了降低远火星点的高度,需要在下一个近火星点再次降速。母舰为了尽可能地减轻重量,不可能携带大量的燃料飞行,故而第二次减速再次依靠发动机制动已不可能,只能借助于火星大气层的阻力,这个过程被称作气动制动。
火星大气层非常稀薄,其密度仅为7.5毫巴,相当于地球大气密度的千分之七。与地表30-40千米高处的密度差不多。为了逐渐降低远火星点的高度,要经过三次气动制动,这一过程大约要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后母舰才能够成功进入环火星飞行轨道,成为火星的一颗人造卫星。
陆云朗被激活的瞬间,仿佛从一个悠深的梦境中醒来,这个梦长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深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休眠仓里的营养液已经被抽干,自动风干机吹出的微风,令他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春天。当他睁眼看到面前的休眠舱舱门徐徐开启时,他才从怀疑自己已身处天堂的迷惑中清醒过来。
在赤裸的身体表面,本来接驳着各种仪器,现在缓慢地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移除,蛛网一般的线缆缩回到机器里。机舱内传来“休眠结束”的电脑指令。陆云朗动动四肢,做了一个深呼吸,坐起身。他看到自己身旁左右的其他休眠仓里一名名宇航员次第地坐起身,全都困惑的四处张望,于是用干瘪的嗓音冲身边的1723“嗨”了一声。
1723回了句“早晨好”。然后瞭望一下四周,疑惑的问:“这是早晨吗?”陆云朗耸耸肩回答得似是而非。
后起身的1723首先跨出休眠舱,冲还在舱里愣神的陆云朗道:“你再说一句话,我刚才听着你说话声音很别扭!”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欢迎来到火星!火星人欢迎您。”陆云朗用低沉的广播嗓致欢迎词。
“是呀,我们需要喝点水,否则这嗓子瘪得像鸭子!”
陆云朗双手撑着休眠舱两壁跨出舱槽,用赤裸的双脚用力跺了跺脚下的宇航舱底板,耸耸肩说道:
“最好有杯威士忌,那才过瘾!”
“对呀!威士忌,苏格兰的威士忌。”
“法国杜松子。”
“还是老毛子的伏特加更来劲!”
“正宗的还是咱北京的二锅头!超燃,够燥!嘢!”
苏醒的宇航员纷纷振臂高呼,兴奋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连那些脸皮薄准备穿宇航服的飞行员也扔掉衣服,加入了狂欢的队伍。他们扭动着身体,嘴里嗷嗷地叫着,于是原本死寂多日的机舱里开始热闹起来。
航天母舰环绕火星资源轨道飞行两圈后,悬停在那个跨越火星赤道附近长约6400千米的大盆地中的“康多尔恰斯码2号”地区上空。2070年,人类已经在该地区建立了永久性的火星基地,并逐渐扩建为人类登陆火星的大本营。
陆云朗与其他飞行员一起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航天母舰的战斗机存储仓,将所需装备穿戴整齐后,被自动升降机送入自己战机的驾驶舱。
刚刚在驾驶座坐稳,他头盔的耳麦中就传来航天母舰的命令:“战斗机飞行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航天母舰舱门即将开启,1700至6700所有编号飞行员,驾驶飞机依次飞离母舰,呈护卫编队成列。重复一遍,战斗机飞行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舱门即将开启,所有飞行员飞离母舰......”
陆云朗按动回复按钮,表示收到指令,然后触亮驾驶面板上的热启开关,战机开始自检,待战机运转正常后,等待母舰舱门开启。
须臾,母舰舱门徐徐开启,航天母舰舰舱一侧像展开一张血盆大口,这一举动,似是对浩瀚宇宙发出的深情问候,又似是对未知世界的一声呐喊。
随着航天母舰舱门的徐徐开启,陆云朗眼前的光线变得迷离起来,一幅瑰丽的画面呈现在所有驾驶员眼前。幽暗的夜空中群星闪烁,其中一颗暗红色的星球缓缓露出全貌,那就是人类梦寐已久,渴望改造的火星。它此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在它上面看到那座号称太阳系所有行星中最高的山——奥林匹斯山和那条长约4000千米的水手大峡谷。
陆云朗听到耳麦中传来起飞的命令,将目光从火星上收回来,驱动战机,驶离母舰。
5000艘战斗飞机像一颗颗射向暗黑宇宙的子弹,拖着明亮的尾焰照亮火星上空的夜。所有战机在逼近火星大气层的外层空间停住,排列成整齐的阵列,他们将在这里护卫着陆舱登陆火星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