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令人神伤
黎嫄见蓝灵陷入了沉思，知道是刚才自己的问题难住了蓝灵。
人从哪里来？又要到那里去？来到这个世界干什么？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这几个人生终极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聪明人是不会为无解的问题而伤脑筋的。
黎嫄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只是问得出这些问题，可是从不思考它们。她相信蓝灵也是这样的人，于是捅了捅蓝灵的胳膊，再次转移话题问道：“哎，你说，凌大哥这人怎么样？”
蓝灵顺着黎嫄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凌子云正跟一桌客人谈话。那两位客人的衣着很是古怪，颇有些十九世纪歌德风范。此刻的凌子云没有了往日的潇脱，反而多了一些庄重。他不时地抬下胳膊，指点着某个地方，那似乎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然后又划一个圈，双手上举，做出飞升的姿势。那两个人摆手，在桌子上笔笔画画，三个人无声地讨论起来。
蓝灵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吸引黎嫄注目的源动力。
“是个好人。”
“当然是个好人，你这个结论也太笼统了。”黎嫄抬两下巴，示意蓝灵说得再详细点。
“嗯...”蓝灵再次抬头望一眼依旧谈笑风生的凌子云。“待人热情、为人豪爽、助人为乐、心胸开阔、思想深刻、学识渊博……反正比我们这些俗人有涵养。”因为看到黎嫄听到自己夸赞凌子云表现出来的那个得意样，蓝灵补充道：“当然，身材也很棒！”
“什么？你不许犯花痴，不许跟我抢，凌大哥是我的！”
“你真的喜欢凌大哥？”蓝灵注视着黎嫄的眼睛，她想从黎嫄的眼睛里读出她的内心，而此刻黎嫄的内心却是一片澄清。
“嗯…”黎嫄迟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呷了一下口，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羞怯。“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看见他，几天看不见他，心里就…”
“痒得慌？”
“对，就是痒，你又猜对了！你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没有，没有。我就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见到这个男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晕晕乎乎的！这真是一种奇怪的行为，喜欢一个不是自己亲人的人，居然会达到这种痴迷的程度！”
“你不懂，这就是爱情。“”
“爱情？难道这就是人类的爱情？”
“是爱情没错，怎么还人类人类的？难道你不是人类啊？”
“我？……”蓝灵心里也弄不清楚自己是谁？
黎嫄不理蓝灵，自顾自的说起来：“只要见到他的人，我的生命就充满活力，听到他的声音，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点燃。哪怕想一想，那种麻酥的感觉也会贯通全身。
“如果见不到他，我就没精打采，就像身处稀薄的空气中令我窒息，觉得活着都没意思。
“如果让我能够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永远永远不分开，就算马上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宇宙毁灭，我也心甘情愿！”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何不直接走过去，告诉他。”
“这，你也太简单粗暴了吧？！感情需要培养的嘛。”
“真麻烦！希望与他在一起，难道不是要与他结合，繁衍后代吗？”
“什么繁衍后代呀？羞死了！你以为是动物呀？还繁衍繁衍的。”
“人类不是动物吗？记得有个作家说，人类只不过是一只会思考的虫子。”
“哎呀，真恶心。别听那些作家瞎说的，他们脑子都有毛病。我看你脑子也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两个健康的人类结合在一起，繁衍后代，让人类的基因得以延续，这挺正常的。你这么犹犹豫豫，欲擒故纵的，反倒让你把这事给弄复杂了。”
“你，你真不浪漫！像你整天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怪你没有男朋友！不是我吓你，像你这种男人婆，没有男人会喜欢你的。”
“我为什么要男人来喜欢？我自己喜欢自己就行了。”
“你脑子真有病！我来问问你，你不怕黑暗吗？你不怕孤独吗？你不需要亲人和朋友吗？”
黎嫄的每一句问话都像一记重拳敲击在蓝灵的心上，她的心一下一下的收紧，血液都泵不出来了。她不由自主的张大嘴用力呼吸，手抚在胸口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她想到了那些个无眠的深夜，独自面对黑夜，那没有星星的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将她罩住。又想到那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放射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将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吸进去，令她不能脱身。还有自己的父母在哪里？自己的弟弟在哪里？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上，自己只身一人，何尝没有惧怕？何尝不想依靠？
“好了，有我在，我爱你，宝贝。”黎嫄伸过胳膊来揽住蓝灵的肩膀。蓝灵将头埋进她的臂弯里。
片刻之后，蓝灵抬起头，理了理掉到耳畔的秀发，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不，”黎嫄否定道，“我还没有跟凌大哥说上话，我要等。”
“好。”蓝灵坐直身子，端起喝了半杯的酒卡，透过摇曳的灯光，望着依然在与人交谈的凌子云。又转头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不离凌子云左右的黎嫄，再次陷入沉思。
那夜，凌子云一直很忙，不停的与那两个神秘人商谈着什么，快到酒吧打烊的时间，凌子云才来到她们身边。
因为坐在那里等凌子云很无聊，蓝灵和黎嫄又喝了很多其他的酒，都有些微醺了。等凌子云坐进她们对面的椅子里时，黎嫄只是眯着眼睛对着凌子云叫了一句“凌大哥”，就告辞了。
在回来的路上，黎嫄在蓝灵的搀扶下，脚步凌乱的前行。嘴里不停地嘀咕与凌子云经历的点点滴滴，声音很低很低，却还要同样大脑同样迟缓的蓝灵回答是还是不是。
蓝灵意识模糊地是、是、不是、不是的敷衍着，她的脑子里不时地闪现出父母，兄弟，宇宙、黑洞，以及其他一些更加模糊的影像。她弄不清这些影像的所属，她趔趄着脚步穿行在这些影像中，不知所向。
四只磕磕绊绊的脚掌踏入一个小水坑，水面凌乱了，原本映在里面的一圈灯晕被击碎，一些小水珠见到两人的鞋上，另一些散落到青石砖上。两人走远了，浅浅的水坑平静了，灯晕恢复到圆圈形状。
昏黄的街灯将两个女孩细瘦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又有雨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