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这样的夜
姚峰回到局里首先向局长汇报今天现场踏勘情况，然后各屋跑，盯着同事们做各项解剖、分析工作。一天下来脚没着地，晚上下班，他没有驾车，而是让龚晓娜开车送自己回家。
来到姚峰居住小区楼门下，龚晓娜开启自动门，姚峰跨下去。关车门时，龚晓娜关心地问：“姚队，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走吧。”
“那明天早晨，我来接您？”
“不用，我自己过去。你早点去，看看结果出来没有？”
“成。”
龚晓娜爽朗答应，见姚峰走进楼门这才启动飞车，离去。
姚峰搭电梯来到自己家住的楼层，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房门前，拇指按在门锁的识别屏幕上，一圈幽蓝的光圈装载完成，门锁吧嗒一声打开。他推开门，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的光亮，把室内的景物依稀照出一些轮廓。他抬手轻触开关，客厅到内室的灯光依次亮起来，刷白的灯光一下子把房间每一处都照亮了。姚峰皱了一下眉，待眼睛适应了屋内的亮度后，这才看清有一个老男人正蜷缩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爸。”姚峰用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声，那个缩成一个球的老男人没出声，也没动一下，任何反应也没有，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
“回床上去睡吧！”姚峰再次发话，依然没见父亲回应，姚峰进到卧室，拿出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父亲身上。
“我都说了，那件事由我来办，您就不用再操心了。”
老父亲缓缓睁开眼，“她是你的妈妈，是我的爱人！”
“可是……”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所以我才要自己找到她，亲自对她说声对不起，请求她的原谅。找不到她，我不死心。”
“您也别太伤心，二十年了，也许…...”
“不会的，我有预感，她还活着。她是躲起来，不愿意见我，好让我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遗憾！是我逼走了她，我有罪！”
老人说着说着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毛毯掉在了地上也不理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内墙角的一个位置。就着灯光，姚峰看到有两行浊泪顺着老人皱褶的脸颊流淌下来，在颧骨高耸的位置跌落。
“如果我不接触那个东西，怎么会产生幻觉？不产生幻觉就不会打她。她也不会离开我，现在我成了一个废人，不再对这个社会有用，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送进地下城，就没有时间再寻找她了。等你解决，要等到什么时候？”老人愤怒的瞪着一脸疲倦的儿子，等待他的回答。
“我…...”
“你查你的，我查我的，我们互不干涉。”老人说完，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只剩姚峰孤零零的立在屋子中央。
姚峰转头望向刚才老父亲盯着的那个角落，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照片，画面上，爸爸和妈妈挽着手，姚峰站在两位老人身后，一家三口和睦亲热的样子令姚峰的泪水瞬间充盈眼眶。
广袤的夜空暗黑无光，那是一种绝对的黑暗，它像一个能够吞噬整个宇宙的黑洞，一切光亮、一切物质，甚至时间——任何维度的物质都不能从中逃逸出来，都不能显现出来，就连填充期间的暗物质都不能存在。
然而那束光是怎麽出现的？一定是源于一颗超新星的爆燃——它太衰老了，它承受不住自身产生的强大的内在引力，不断地坍缩，然后形成了爆炸！它太遥远了，经过了几亿年漫长的旅途，那束光才来到了我的眼前。
那些一闪一闪的东西是什么？先是一颗，若隐若现，令人不易察觉。然后在它的旁边出现了第二颗，第三颗，更多的亮点依次闪烁，明明灭灭，最后是无数颗，镶满了整个宇宙。它们时而飞得很近，忽而又离得极远。我试图去抓住他们，但是我办不到，因为我无法移动，无法追随哪些亮点前进后退。
突然，那些亮点像万道剑雨向我疾驰而来，在与我保持一定距离处停住。我伸出手去，那些亮点穿透了我的手掌，依然悬浮在半空中——我还是抓不到他们！忽的，那些亮点不辞而别，离我远去，以光速向遥远的深空消退。我努力伸出手去抓，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我的心在急剧收缩！不，不是他们在飞离，是我在下坠。我们之间产生的距离是因为我的下坠！
“不，不要离开我！”蓝灵大叫，她害怕黑暗，害怕孤独。她双手在空中抓挠着，她双脚在空中蹬踢着，她试图阻止自己身体的下坠。但这举动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加快了下坠速度。蓝灵的身体以近乎光速的速度自由下坠，身边的那些亮点划出一道道光线向上飞升，灿若银河。
蓝灵重重地跌回到自己的床上。
清冷的月光将她额头渗出的汗珠，蒙上一层晶莹。她睁开眼，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空洞的房间中央一圈沙发围着一张大茶几，靠墙一排衣柜静默的站立。硕大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啊！这是自己的家。刚才只是一个梦。蓝灵气息渐渐平和，她将紧张的身体放平，将双手插进头发里，那里满是汗水。
蓝灵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凉，原来睡衣也已经湿透，她翻身下床，脱掉湿睡衣，来到厨房，为自己打了一杯纯净水，小口啜饮着来到落地窗前，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她的身体上，使她的皮肤一会变成红色一会变成绿色，不断渲染上彩色的光。这时她感觉有些凉意，于是放下水杯，随手将一条毛毯披在自己**的身上。她的目光从对面楼顶上明灭闪烁的霓虹灯渐渐上移，最后定睛在无垠的宇宙。黑漆漆的夜空中看不到月亮也没有一丝星光，仿佛一口大锅倒扣在地球上空。
蓝灵聚集目力，努力的向黑暗深处凝望，她要寻找刚才在梦中出现的那些亮点，是星星吗？还是无数只萤火虫？忽然左侧的天际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亮向右侧天空滑落。那颗拖着长长慧尾的彗星，在坠入大气层时只燃烧了片刻就熄灭了，随后永远地消失在夜色里。
那颗彗星坠落虽然只是瞬间，但还是被蓝灵捕捉到了，她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看到流星，地球人有三个月不曾见到星星了，怎么会有流星飞过，这还是在梦里吗？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再看清那片天空时，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了。
蓝灵无奈的收回目光，看着脚下这个繁华的都市，地球上南半球的人们睡着了，那些钢筋建筑却清醒着，他们身上的霓虹广告是他们的眼睛，一眨一眨。有飞车掠过窗外，车身上的灯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焰火般的弧线，穿梭往来的飞车车灯射出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异常瑰丽。
在变幻的霓虹灯光中，凝立在窗前的蓝灵身上的毛毯被窗口的微风吹起，仿佛一对翅膀，徐徐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