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扫墓
近一段时间来，天空总是这样阴阴沉沉的，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阳了。而此刻云层越聚越厚，越压越低，甚至开始在摩天大楼的腰部凝聚。这预示着不久将有大雨来临。蓝灵没在意这些，扯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国家烈士陵园在城市西郊，由于大量人口聚集在城市里，郊外就显得地广人稀了，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出了城，简直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市中心是高楼林立一片繁华，城市边缘是残垣断壁，苍凉荒僻。
蓝灵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上面记录着一个地址，那是国家安全部门在电话通知她蓝宇牺牲的消息时，她随手记在纸上的。那行潦草的小字记录的地址里住着自己的弟弟。
一排排一列列墓碑整齐的排列，像伸向天空的手掌，召唤亲人来抚慰。几经周折，蓝灵才在数万座一摸一样的墓碑行列里找到了弟弟的那块。冰冷的石头上，刻着蓝宇的名字，下面是一行数字，1723，再下面是生卒年月。
蓝灵将一束花放在墓碑的基座上，久久的默立。
记不清是哪年哪月了，父母丢下自己和弟弟不知去向，自己带着弟弟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苦苦求生。如今，刚刚成年的弟弟，就命陨天宇，甚至连一具尸首都没留下，就像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当年父母神秘失踪，蓝灵并没有怕，因为至少还有弟弟陪伴自己，现在，弟弟也离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
起风了，扫地风卷起角落里的落叶，吹过蓝灵的脚裸，在另一个墓碑的背风处聚集。落叶划过地面的声响就行一声声叹息。
不远处的陵园大门口，陆云明缓步踱进来。他是来看望弟弟陆云朗的。
陆云朗和蓝宇是一对好兄弟，他们的墓位紧挨着，陆云朗的空军列队编号是1721，蓝宇的是1723。
陆云明一进大门就看到了空旷的墓地里，只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默立在墓碑前，只是不知道是来悼念谁的，待走得近了，看到墓碑上的编号，才发现是蓝宇的亲属。
此刻，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已不堪重负，凉风吹过头顶，不仅把头发吹乱，更把大片乌云化作雨滴落下来，开始还不令人察觉，只片刻工夫，飘飘扬扬的雨丝就弥漫了整个墓园。
蓝灵皱了皱眉，因为有雨雾在睫毛上凝结，掉下来，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的景物渐渐的朦胧起来了。
陆云明从裤兜中取出一件造型精巧的发射器，按动开关，一束气流从发射器顶端射出，凝聚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道气流屏障，雨滴接触到气流屏障就凭空四散飞开，不再落在他的身上。
陆云明把左手中的一束花放到弟弟墓碑底座上，右手擎着那把气旋雨伞转身走近立在1723墓碑前的女子，并将雨伞罩在了她的头顶。
“您是？”陆云明低头看一眼墓碑上镌刻的名字，接着说：“蓝宇的亲属？”
听到有人问，已然进入忘我境界的蓝灵将思绪拉回来，转头望了一眼问话的人。
蓝灵见这个人穿着一身军装，仪表堂堂，只是手中莫名其妙地举着一件什么东西，瞧情形那东西就像一柄透明的雨伞，阻断了两个人头顶的雨线。蓝灵料想一个军人也不会是无理之人，不会对自己形成骚扰，但又没心情理会，只是默默地点了一点头，算是回应。
“哦，不要误会，我也是来扫墓的。”说着，陆云明指了指旁边的墓碑，墓碑前那束小花带着雨露盛开着，“我的弟弟陆云朗，他们曾是战友。”
由于雨帘渐密，天色已暗，蓝灵并没有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只是看见了那串数字。
“1721，1723。”蓝灵转回头，望着弟弟墓碑上的数字，她口中反复念叨着。“现在，只剩这两串数字代表他们曾经生存过，他们的人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见了，什么也不存在了。”
“您不要过于悲伤，”陆云明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拿出平时做思想工作时的口气来说:“他们都是国家的栋梁，我们的国家会记住他们的，所有地球人都会记住他们的。他们为整个人类作出了贡献。探索宇宙，开辟地球之外人类能够继续生存的家园，是我们，甚至是今后几代人都要付出的努力，只要探索不断，还会不断有人牺牲的。只有我们作出了奠基，后人才能永续生存。”
“我才不管什么探索宇宙，我不管什么人类永生，别人生不生死不死与我何干？我只要我弟弟，他才二十岁，他还没有品尝到人生的酸甜苦辣，他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蓝灵语调冷冷地说。“我们说好了，等这次任务完成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寻找我们的父母，十八年了，他们在哪里？他们是死是活？我们一概不知。现在，蓝宇去不了了，谁跟我去？即便找到他们了，他们就是活着，他们也看不到他了！”蓝灵绝望地低下头，湿结的长发垂下来，掩住了她的脸。
陆云明看不到蓝灵是否在流泪，却从她抖动的肩头可以看出她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蓝灵抬起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应该让一旁的陌生人也陪着自己淋雨。
“您走吧！我没事。我想再多待一会儿。”
“嗯...好吧。还有，如果您是蓝宇的亲属，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是蓝宇生前托付我交给他的姐姐的。您是...？”
“对，我是他的姐姐，蓝灵。”
“哦，蓝小姐，蓝宇生前曾托付我把这件东西交给您。”说着，陆云明将气旋雨伞手柄交到左手，右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串挂坠项链，递给蓝灵。
蓝灵伸手托住挂坠，移动眼前，只见那串项链很普通，只是一根皮绳拴着一颗水滴状的水晶石，水晶石呈黑色，如一滴墨水，滴在她的手心上，浓浓的化不开。
蓝灵提起项链，定睛看着那枚吊坠，乌黑的水滴在她的眼前晃动，水滴里映出自己憔悴的脸。她双手合十将水滴握在手心，向陆云明道谢。
“谢谢您，谢谢您带给我这个，看到它就像看到弟弟。”
陆云明感觉蓝灵的情绪好多了，顺势引导道：“那我们，现在一起走？”
蓝灵点头，将额头抵在指尖上，口中回道：“好。”
走出墓群，来到陵园大门口时，雨停了，陆云明抬头望一眼天，乌云散开了一些，但天空还是那么阴沉着，太阳根本不知道藏到了哪里。他收起雨伞，将发射器掖回兜里，与蓝灵一起并肩走出陵园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