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安静。因为,站在她对面的几个女孩,都看到了她身后的男人。
谢争和脊背蹿起一股凉意,机械地转身。男人身高挡住了天花下来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使得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冰冷讥诮,似乎缺乏人类情感。
男人微偏着头,舌尖漫不经心地顶了顶被扇到的脸颊,戴着百达翡丽的手猛然一抬捏住了谢争和后颈,一扯,低头,谢争和感觉到嘴唇上尖锐的疼痛——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很快,谢争和被丢开时,周围的抽气声才滞后地响起。
男人与她擦身而过。这次他身后没有跟人,孤身行走,像凛冽的冰雪从旷野上扫过,寒意滋入女孩们的骨缝,一时也忘了刚才的争斗。几双眼睛目送男人修挺的身影不紧不慢消失在走廊尽头。无形的压力像温浸的冰,一节一节碎掉。呼吸开始回到女孩们的胸腔。
谢争和抿掉嘴唇上的血珠,牵起徐小雀离开。骆米兰不甘地追了几步,被她的同伴拉住,哄劝着离开了酒店。
徐小雀用指腹匀了匀新补的唇膏,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刚才没有吃硬亏,只是痛了几下,倒是谢争和……
徐小雀看向镜子里嘴唇被咬破的女孩。
因为刚从里面出来,短发的发型有点丑,但那张脸实在好看,小小的瓜子脸,额头饱满,扇形双眼皮,有小卧蚕,鼻子小小的翘翘的……徐小雀顿住,移了移和谢争和在镜子里对上的视线……偷看人被人发现了有点尴尬,徐小雀清清嗓子扯了个话题:
“那小姑娘怎么对你意见那么大,推你的时候那眼神跟你有血海深仇似的。”
谢争和冲水的手顿了顿,像在说“今天天晴,傍晚有火烧云”一样说道:“我杀了她爸爸。”
“啊、啊——”
***
谢争和将小电驴停进一排花花绿绿的骑行车里,一边解安全帽一边进楼道,这个小区已经很老了,楼房都没有电梯,但在房价高企的B城,对经济不宽裕的人来说租住这样的楼已经是奢侈了。
她曾经也想如同许多初到这个城市无根无基的年轻人一样住进大楼地下室,但当她走进那昏暗的、没有窗户的、墙壁冰冷的空间,那种失去自由的禁锢感洪水滔天般地又回来抓握她的五脏六腑。
她突然意识到在里面的那五年,不仅仅是时间上的失去,她的身体也留下了烙印。
“争和,害怕住地下室就别去住,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花姐将一万钱放到她手上,眼底是最直白的怜惜。
18岁的谢争和半夜三更爬起来用内衣勒住牢头的脖颈要跟她鱼死网破的时候,有人冷漠旁观,有人眼里闪出恶毒的火花恨不得事情更加失控,只有程花站出来替她薅开厮打她的牢头的两个爪牙,压着怕惊动狱警的嗓音呵斥她:
“争和,把她弄死你就彻底出不去了,你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