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还刚刚泛白的时候,聂易安就来到了羽萱这座幽花谷里。
聂易安的脸色十分不好,平日里精神奕奕的双眸此刻有些深陷,眼眶有些发青,看来要么是昨晚没睡好,要么就是早上起太早。
他一见到羽萱和星瑶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说了:“今天只怕就要将阿常送回去了。”
羽萱和星瑶心下一松,总算要送走这个混世魔王了。
见聂易安脸色不太好,羽萱还是问道:“怎么,是找到你二哥了?”
聂易安目光发愣,说道:“找到了……今天凌晨,找到了他的尸体……”
众人心下俱是一惊。
“他,死了?”
聂易安点点头,忙拉着羽萱说道:“现在快把阿常还回去吧,我去把事情跟家里解释一下,不然,阿萱你就要被当成凶手了。”
羽萱一脸愕然道:“我?为什么我是凶手?”
星瑶叹道:“还不是你聂大哥做的好事,他以你的名义留下纸条,说你要找他家二儿子的仇,现在人死了,岂不就是你做下的。”
羽萱气道:“我也太冤了吧,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聂府里早已哭声震天。星瑶拉着阿常,在聂府门口蹲下来对他说道:“阿常,你二哥死了,你现在回家去吧,你阿爹阿娘现在一定很伤心,你去好好安慰他们。”
阿常愣愣的,好像不太明白那句“你二哥死了”是什么意思。
羽萱牵起阿常的手,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带他进去。”
据聂易安说,聂府的家丁昨天得知二公子聂易良是出城去找大公子去了。大公子聂易雷在距离西海镇十多公里外的别庄里养伤。年前聂易雷在一次打猎中被摔下马落下了残疾,心情一直不好,便一直呆在别庄里休养。
家丁们是在去别庄的路上发现了聂易良的尸体。除了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还有一件怪事。他们在抬起尸身的时候,发现聂易良变得轻了很多,原本百余斤的人竟像只有十几斤的样子,实在是匪夷所思。再加上身上没有一处外伤,如此死因不明,众人也就认为实属妖邪所为了。
聂府将东厢房开辟出来做了灵堂。聂西海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委顿。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聂夫人虽不是聂易良的亲生母亲,但生性温柔的她自嫁来聂家后,对聂家几个儿子也是视若己出。聂易良无故身死让她伤心不已,再加上自己的亲生儿子聂易常如今下落不明,心内更是悲戚,故而在一边肝肠寸断啜泣不止,旁人听来也是无限唏嘘。
聂易安从幽花谷里回来后,也穿上麻衣守在了灵堂。他内心五味杂陈,却还是安慰父亲道:“爹爹莫要伤心坏了身子,我们以后必定会加上二哥的份一块尽孝的。”
聂西海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只是想不到,易良竟会如此这般死于非命。我原以为,那妖……罢了罢了,妖邪一类,毕竟非我族类,怎么可能像我想象中那么良善呢。这都是我种下的因,结下的孽啊。”
聂易安见父亲仍是将此事当成是羽萱所谓,正要辩解一番,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
“爹爹,娘亲!”
正是阿常的声音。
聂夫人泪眼惺忪中见到魂牵梦萦的儿子,低呼一声,心下十分惊喜,但于灵堂之上到底不好张扬,便只张开双臂,阿常忙扑入她的怀抱。她摩挲着儿子的头顶,发髻细软,确实是她日思夜想的小阿常。
“阿常,阿常,你可算平安回来了!”聂夫人低声喃喃道,连日里的担惊受怕到了此刻,总算是安下心来了。
聂西海见小儿子已回来,竟也流下泪来。他一跺脚,愤然朝天喊道:“她倒是说到做到,没有食言,没有食言啊!”
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当然说到做到,但我没做的事,我也不会认。”
众人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明媚少女,微风拂过她耳旁的羽毛耳坠,吹得耳坠晃晃悠悠,赫然就是几日之前掳走三公子的那个女妖。
众人一呆,就连聂易安都愣住了。他连连使眼色给她,羽萱却好像看不见。
斜刺里忽然冒出一把扫帚,狠狠地砸在了羽萱的身上。拿着扫帚柄的是个年轻的丫鬟,一边哭这一边嘴里直嚷着:“打死你这个妖邪,害死我家二公子,呜呜,打死你这个妖邪,害死我家二公子!”
羽萱眉头一皱,正要发作,那丫鬟却被聂易安一把拉过去,斥道:“没规矩,还不快退下!”
此时星瑶也隐身到了府内,她终归有些担心,羽萱这样大喇喇地进去,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她仔细一看,那拿着扫帚驱赶羽萱的,竟是聂易安院子里伺候的小侍女小竹。她被聂易安斥责之后,被另一个侍女若云拉走了,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走的时候还啜泣不止。
聂西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懵了,好在他见惯风浪,马上就镇定了下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来整整衣衫,竟朝羽萱作了一揖。
“妖使别来无恙,当年之恩,聂某一直感念于心。”
羽萱一愣,也还了个礼。
“聂大人好记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呢。我还道现在聂家的人都像方才那个小姑娘一样呢,却还是有人讲理的嘛。”
聂西海道:“我是一家之长,若我也失了理性,家里岂不是乱套了。”
羽萱不禁点头称是,觉得聂西海实在是通情达理。
聂西海又道:“只是,恩义归恩义,你杀我亲子,却也是不共戴天之仇!虽是孽子误伤在先,但你们修妖一派也未免太过睚眦必报,竟夺了我儿性命!他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啊!我们区区凡人,自知无力和你抗衡,但若是还要再来伤我家人,我们也必会以命相搏到底。”
羽萱叹了口气道:“我说了,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