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正在此时，齐万石轻声说道：“穿纱倒是穿纱，只可惜那纱裙要比老夫的官袍还厚，莫说是风光，若是距离远了，根本分辨不出雌雄。”
秦慕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皱眉道：“臭和尚，你骗我？！”
西周大神官还是不生气，稽首道：“大人，贫僧哪有蒙骗？贫僧所说，在贫僧心中便是那种形象，只可惜这种言语被大人听了去，在脑中便是另一派形象，这是贫僧之过，还是大人之过？”
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紧张起来。
因为从此时开始，这斗法……就已经开始了！
西周喜欢叫这个为论禅，但禅不禅的，反正就是稀奇古怪的理论，听起来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仔细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再认真想，却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复杂的很！
也玄乎的很。
所以所有人看向秦慕容的眼神，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这小子应该如何作答，自己想来，好像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也为秦慕容捏了把汗。
秦慕容却轻轻一笑，说道：“乱花迷人眼，这眼睛，是最信不过的东西。大神官目光所见，心中所想，便为西周的女子定了一份形象，但这份您眼中见来，心中想来的形象，便真的是那些女子的形象了？”
有点绕。
让一众官员都皱起了眉头，觉得秦慕容说话颠三倒四，不堪大雅。
可唯独西周大神官却是一愣。
他微微皱眉，说道：“我只所见，便为我之世界，世界相对于我便是如此，我见花是花，见海是海，与我而言，便是花海。倘若他人见了不同风景，又与我何干？乱花迷人眼，可也千花入千眼，花花不同。”
秦慕容笑道：“大神官可曾骑马？”
“自然骑过。”
“那您可知为何马匹乖巧？”
“自然是驯服之功。”
“可是它生来巨大，人却很小，若论力气，精壮男子也不及骏马，为何马匹能够为人所驯服？”
“自然是祖先勤勉之功。”
“哈哈哈。”秦慕容笑了，却并没有什么笑意，仿佛是一种嘲弄。
秦慕容又问道：“若我说，马和我们人的眼睛不一样，见到的事物也不一样，它看人，比人看人，表现的更大，也就是说在马的眼中，人比它还要高大威猛，如此说法，您信与不信？”
大神官笑道：“这为何不信？大人敢说，自然有过专研，想来是不会错的。”
秦慕容笑道：“那大神官您来说，这世间万事万物，是马看的才是真实，还是人看着是真实？”
大神官滞了一下。
随后笑道：“真实自在心中。如佛祖，人未能见，佛祖化身千万，不入眼，却入心，住在人们心中，贫僧有，大人您心中也有。佛祖千像千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佛祖的形象，正如贫僧一说佛祖，大人您的心中也会立即浮现出佛祖的形象，因人而异，大人心中所见，与陛下心中所见应是不同，但都是佛祖。眼睛几度红尘，多会迷惑，只有心中才见真实。”
这种说法一说出来，文武百官都想了一下，觉得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
之前秦慕容的马眼问题，说实话也把他们给难住了，一个个在心中忍不住去想，到底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跟其他人眼中的一切是否相同？
自己又不是其他人。
甚至有些被秦慕容的话带进沟里，有些难以爬出，有些落寞，又有些暗自神伤。
这种感觉叫做特殊，也叫做孤独。
而大神官的言论，就把他们从深坑中给拉出去了。
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人看法，与自己何干，自己见到的就是见到了，心中所想即便有所出入，也无关紧要，因为万事万物皆是千面，如同佛祖！
秦慕容也点了点头，很高兴的说道：“这么说来，大神官您心中有佛？还是真佛？”
“自然是真佛。”
“那您刨开肚子，把真佛请出来，也好让大家掌掌眼，好不好？”
“这……”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就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可秦慕容却有点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来啊，把佛祖请出来啊，您不是天底下最接近神明的人吗？神明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死吧？到时候我们见过了佛祖，没准都信了佛了，您还死不了，大功一件，岂不是完美？”
大神官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秦慕容说道：“佛度有缘人，强求不得。佛讲善念，大人这便要贫僧开膛破肚，即便不论佛经，也算有伤天合，实在……不智啊。”
秦慕容笑道：“是我不智，还是您没有悟性？佛祖割肉喂鹰，是为何？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为何？如今您刨胸正神，若是流传下去，也算佛门一出经典。”
大神官拱手道：“大人颇有佛性，只是佛祖割肉入狱，只求世间邪恶可放下屠刀，以安稳世间，大人您却为何迟迟不愿放下？”
秦慕容哈的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倒是会诡辩。”
他在大殿中来回走着，环顾四周，发现陛下座后有两名侍女伫立，打着巨大的蒲扇，看起来就像是雕塑一样。
而且这两个女子都无比的美丽。
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八年华，更是美艳动人。
便冲着陛下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可否将此宫女借微臣一用？”
宫女一惊，眼神立即躲闪。
陛下眼角抽动两下，想了一下，才说道：“朕准了。”
宫女无奈，只能放下蒲团从高台走下，然后站在秦慕容面前，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警告意味。
秦慕容丝毫不理会，竟然十分不雅的一把抓住宫女的手腕，然后把她径直拉到大神官面前。
“大神官，您说这位宫女，算得上美人吗？”
大神官看了一眼，笑道：“宫中之人，自然倾国倾城。”
秦慕容道：“是啊，我看她也是极美，只是终究红粉枯骨，她现在再美，等几十年后人老珠黄，灵动的眼眸变得灰暗，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好似一张熟牛皮，即便是现在富有弹性的身材，也会变成驼背老妪，等到了百年之后，被埋进土里，身体腐蚀，流淌黄白脓液，皮肤溃烂，被虫啃鼠咬，最终变成一具枯骨，只有头发还在凌乱的缠绕着这头上美丽的步摇，散乱在棺椁之中。再过千百年，当人们挖开坟墓，看到这一具枯骨，谁又能想得到，她曾经是如此的美艳动人光鲜亮丽？”
宫女被气的不行，也吓得不行，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满脸的惊恐。
秦慕容依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对大神官问道：“若是用佛的眼睛，去表象观内在，去红尘断时间，看她，便是红粉骷髅，并不会有美和丑的分别，是也不是？”
大神官愣了好一阵，随后点头道：“大人果然有慧根，若精习佛法，不出二十年便可登堂入室！”
秦慕容摊手道：“慧根？我倒是没有哪个，只是有些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今天难得有机会，就问问大神官，这个美丽的女人，到底是红粉骷髅，还是美丽的女人？”
“自然都有。”
大神官道：“在某些人眼中，她是枯骨，有些人眼中，又是绝代美人，这并不矛盾，只在人的不同。”
秦慕容道：“您的意思是，因人不同，感官不同，理解不同，悟性不同，所以她便不同？”
“正是如此。”
秦慕容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说道：“大神官，您终究还是掉进来了。”
大神官一愣，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