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钓叟一下子就愣住了,猛地仰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秦慕容,一脸疑惑。
正赶过来的姜飞鱼听到秦慕容这么说,并没有恼怒,反倒是轻轻一笑。其实这其中的原因秦慕容早就跟她说过,她却没有对天山钓叟说。
秦慕容朗声说道:“其实逼迫你们天山,只是你么倒霉了,正赶上我想要整治大梁城附近的江湖势力,却正被你们赶上,拿哪有不拿你们开刀的道理?但天山一再忍让,却让我无处发力……而现在呢?天山短短几年时间,已然成为大梁国内最大宗门!其势力比之数年前何止扩大了一倍?这一方面是有上面的扶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湖大乱,唯有你们独善其身,在此消彼长之下,日益壮大,怕是再过几年,跟西周神殿都会有一拼之力!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你们的隐忍。而这份隐忍来自于哪里?”
“属下不知……”
天山钓叟呆呆的摇着头。
秦慕容道:“因为你们是一个组织,一个门派。不是由一人意志决定的势力,就像是国度一样,要摒弃那些无用的少年热血,而一切要讲利益。”
“利益?”
“若是一人,所谓侠者心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拔刀的过程就是以违法去对付违法,世间对错且尚不明确,非要一人去做判官典刑押司,何其的狂妄?遇事又只在乎一时得失,完全不考虑未来,更不考虑他人,何其的无智?”
秦慕容冷笑一声说道:“所以你们天山做的是对的,而面前这位吵着嚷着要杀我的人,却是完完全全的错的。”
他转过头来,冷眼看着叶时错,鄙夷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到底是为了你自己一人快意,还是为了影组织?若是为了影组织,你是考虑着影组织的过去,还是要考虑它的将来?呵呵,你一定觉得我在这里夸夸而谈,就想着要把你给说走说退,跟你平日遇事有些不同,而我要跟你说,这天下九州方圆,古今万年传承,其中大事者,十之七八都是用一张张破嘴来完成的,去推进的,你信吗?你定是不信的,因为在你看来,世间任何道理都抵不过你的功夫,世间再明确的善恶,也抵不过你手中的长剑。”
叶时错沉声道:“我自然是为了影!”
“那何不考虑一下影的未来?”秦慕容摊了摊手说道:“做坏事很容易,打着做好事的名义去做坏事也很容易,但真正想要做好事,却很难。这需要大智慧,大图谋,甚至在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忍辱负重,因为必然会有人嚼舌根,说你是怕了我所以不杀我,说你是独善其身,说你是忘恩负义。甚至这种羞辱永远都不可能被人理解,不会有那么一天,人们醒悟到你做那些事的意义,开始审视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念你的深明大义,还要发自心眼里的懊恼自己,悔恨终身。十之九成九是不会有的,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明白,自己是最正确的,等有一天你驾鹤西归,临死前的那一刻,走的足够的理直气壮!”
叶时错眼角抽动了好一阵,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我不应该听你说话,听了,我就已经败了,那人说的没错,相对于你的权势和地位,最可怕的……是你的嘴!”
秦慕容笑了笑,说道:“那我很想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我还真的挺好奇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了解我?”
叶时错咬了咬牙,突然收了手中的长剑,就是往自己的背后一插,却根本看不出剑鞘到底在哪里。
“我今日不杀你,但你也很快就会死的。”
“怎么?说不过,这就要诅咒了?”
叶时错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亲卫们立即就想要追上去,却被秦慕容给拦住了。
“让他去吧,这样的家伙,一般都是一根筋,今日一根筋的来杀我,他日就会一根筋的去忙活影组织的事,那种事才麻烦呢,他那种智商,怕是要忙活一辈子。”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天山钓叟依然在一旁呆呆的站着,好一阵才苦笑道:“公子,属下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身功夫好像是白练了,不如学学公子,练就一张金嘴,那才是天下无敌!”
“啧!”
秦慕容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们的功夫怎么会没用?嘴再好,身后也要藏着刀子,若是空口白话,就算我说的是神明福祉,那也是要被人一刀砍死的命运。就拿今天来说,若不是我身边有你们在,他早就直接冲上来把我给砍死了。”
天山钓叟默默的点了点头,却发觉点头好像不太对,便又立即摇了摇头,满脸的尴尬。
秦慕容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去那边看看。”
原本他出来,就是要去看看城边建设情况。
积分换取房产地契,总要把房产给建造出来,当然也不能让那些农户自己去建,会很丑,而且很不规范,这都是秦慕容不喜欢的事。
这是子爵城,算是他自己的城,就算某一天他死了,这也是他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条痕迹。
若是让那些工匠自己去建,并不是说他们不会,恰好相反,那么长时间修建北疆道路的历练,让他们对于土木工作都没啥太大问题,可是他们一定会建成棚户区,最大限度的争取自己的地盘,到时候一定是一座房屋紧挨着另一座房屋,彼此之间连一点空隙都没有,想要道路都很麻烦,并且会乱七八糟,没有任何规范,看起来绝对很丑很丑。
所以秦慕容专门调了一批比较会建造城市的人,将子爵城附近五十里范围全部建成城市。
而这些人也是能够积攒积分,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房产。
同样这些人会成为最专业的一群建筑者,可以在有了根基之后,拉家带口的行走在北疆道各个城市之间,不停的将秦慕容理念中的文明扩散出去。
马车到了城边,走街串巷,这里几乎还没有人住进来,好不容易看到人影,也是一些老人和孩子,都是无法劳作的那种,简单的力所能及的妆点着自己的家园。
他们绝大多数人不认识秦慕容,但却认识子爵城最尊贵的马车,距离很远就跪了下来,发自内心的膜拜。
秦慕容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讨厌这样。
小兰看到秦慕容的表情,便小声说道:“少爷,要不让他们起来吧,少爷不喜如此。”
小白却在一旁说道:“不喜,那不看就是,可不能让他们起来了。”
小兰眉头一皱,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为何不让他们站起来?”
“不信?不信你问少爷啊。”
小兰转头看向秦慕容,她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准备看小白的笑话,因为她了解秦慕容,见他一个皱眉,便知其心中所恶。
秦慕容却叹了口气,说道:“就让他们跪一会吧,也不损失什么。”
“啊?这……”
小兰疑惑的看向小白,满脸的不服气,她觉得这是秦慕容太娇惯小白,连这件事都要支持她。
小白却笑道:“怎么又不懂了?少爷明明讲过的,很早之前,在渭城的时候就跟咱们讲过啊。”
“是……是吗?”
“是啊,民心项背,一味讨好,一味以民为主,得到的结果却是万劫不复,当他们站起来反抗你甚至将钢刀砍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且很多事情,百姓并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是对他们的好的,千古不变,并没有哪个时代先进,哪个时代落后,人们最想要的事情,就是做的很少,得到的却要比别人多。想要达到统治的目的,便是要让他们或者敬畏,或者恐惧,或者感恩,或者相安无事,总要让他们自己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不能动,不能反,这样才能保证长治久安。就像是陛下,他身边护卫无数,大梁城外数十万禁军严阵以待,他们防的可不是他国,而是自己人呢,而是这浩瀚天下,苍苍百姓。”
小兰愣了好一会,然后皱眉道:“亏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记得。”
小白嘿嘿一笑,说道:“其实我记性一直蛮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