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撇了撇嘴,问道:“那现在你……是留是走?”
马上人朗声道:“见也见过了,寻也寻过了,无故再留,就此东去,望爵爷不要在意。”
秦慕容道:“倒是洒脱。”
“哦,对了,倒有一件事需得爵爷知晓。”
“什么事啊?”
“有一个组织,谓之影,神出鬼没,无所寻踪,行事从来低调,即便是西境之乱有稍许损失,但却并不严重,如今更是破天荒放出话来,说要爵爷的命,不过按照在下对他们的了解,越是嚷的欢,他们反倒是不会要了爵爷的性命,而是想着将爵爷抓住,再对外宣扬爵爷是死了,断了他人念想。”
秦慕容眼角抽动一下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成为一个抢手货?”
马上人哈哈笑道:“爵爷未免太过谦逊了。”
秦慕容撇了撇嘴,然后问道:“都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最起码也得有个名号吧?”
马上人沉默一阵,随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轻声道:“爵爷若是愿意,可称在下为‘无颜’。”
“无颜?无颜以见人?”
“若事成,无颜见昔日英烈,若事败,更是无颜见天下众生,终究是无颜,便叫无颜吧。”
秦慕容点了点头,小声的唤了两遍,又苦着脸说道:“明知道很难,却偏生要去做,明知道左右不讨好,却偏要行,何苦来哉?”
“总要有事做,小事不屑,仅此而已。”
“嗯……也是。”
秦慕容挠了挠头,说道:“那……就此别过?”
“爵爷盼着在下赶紧走?”
秦慕容指了指他身后的弩箭铸草。
无颜哈哈一笑,扬手转身,提马而行,飒然而去!
秦慕容负手而立,眨了眨眼睛,突然乐出声来,说道:“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小白在一旁问道:“怎么有趣了?我倒是觉得无趣的很。”
秦慕容说道:“怎么没趣?天下间就得时不时跑出这么一个看似疯狂的人来,天下如一滩死水,虽然暗流涌动,但总让人少了点什么,只有这样的家伙出现了,天下翻腾,才能翻腾出个未来。”
小白愣了一下,说道:“少爷对他的评价可有点高。”
秦慕容说道:“想杀不杀,可为胆怯,能杀不杀,便是坚忍。他既然想要赌一下,我就陪他赌一下好了,反正……他终究是要输。”
“就不能赢?”
“没法赢,就算是我什么都不做,也没法赢。”
“为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走在刀头浪尖的人,总会被人干掉,有时候干掉他的人,甚至他自己都想不到,兴许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啧,谁又能知道呢?反正他选择了一条世间最难走到道路,即便前路显得再是坦途,其实也遍布杀机。”
“少爷一这么说话,小白就不懂了。”
小白撇了撇嘴,有些赌气的样子。
秦慕容哈哈一笑,领着她往回走。
亲卫们早已经从林子里面冲了出来,酒老更是率先来到秦慕容身边,满头冷汗的说道:“公子啊!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冒险!”
“没事的,不过是虚张声势,原本就没什么危险。”
“为……为什么?”
酒老有些不太明白,按他看来,方才真的是凶险万分,并且他还什么都做不到,不光是他,就算是那些亲卫都明白的很,已经让人占了先机,当时若是不顾一切的跑出去,反倒是会害了秦慕容。
这种事情反倒是应该让秦慕容自己去解决,只有他,才能从绝境中拼出一片生机来。
此时的秦慕容却哈哈一笑,说道:“这就是你们江湖人的习气啊,他起码缓行,先是让你们发现,然后再径直过来找我,就要体现一个光明正大。所谓侠之大者嘛,就要讲究这种做派,他来的方式,就已经说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最多也就是跟我聊聊而已。”
酒老愣了一下,赶忙问道:“难不成……公子知道那个家伙就是来找您的?”
秦慕容摸了摸鼻子说道:“原本还想打扮成其他模样,到时候戏耍一下他,可谁知道却被人家给认出来了,还真是失策。”
他转过头苦笑道:“那个家伙除了来见我之外,还能出于什么目的往这里跑?这里除了前面的断崖之外,就只有一个鬼域了,而鬼域的方向跟咱们这边又不一样,他笔直而来,根本没有转弯的意思,那除了找我之外,还能干什么?旅游吗?”
酒老苦笑一声,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如今想来,他之前行动,也算是投了拜帖了。”
“是啊……江湖人嘛,我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不影响我好好利用一下你们那些江湖习气。”
酒老叹道:“公子……”
秦慕容道:“好了,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这江湖上的高手还真的是多啊,就刚才那个家伙使出那么一手功夫,你觉得比邱上双怎么样?”
“怕是……要高!”
“啊?我的天!”
秦慕容咂了咂舌道:“这江湖上的高手也有些太多了。”
“没那么多,只是能来见公子的,必定是顶尖人物。”
“那也多啊,如果就只有一个,还能想办法阴死了事,这么多……就很麻烦,哎,很麻烦……”
想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说道:“看来有些东西,是必须得弄出来了。”
酒老下意识好奇问道:“是天书上的东西?”
“去去!都说没有了,你这身边的近人怎么也信那些糊涂事?去去!”
挥手如轰狗,把酒老给撵走了。
与小白在林间路上走了走,难得出来一趟,吹吹风也好,再者,之前他听到的事,有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影,明月教,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斩不尽杀不绝,西境一战,光是高手便陨了数万,西周更是付出一个军团,整个战局就如同绞肉机一般,四方分两阵,不停倾轧。最后的胜利者原本应该是秦慕容,却还被偷袭受了内伤,再加上风小小当时也没有清醒,所以……他也许是唯一的败者。
对于自己的亲卫,他没有多说什么。
但酒老却有些忍受不住。
秦慕容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面,亲卫们就被酒老叫到一旁,然后一个无比恐怖的练武方式就被弄出来了,那些亲卫单单是听到具体内容,差点就昏死过去。
这才明白原来秦慕容之前的魔鬼训练其实根本就是小儿科了。
起码……那种事情不要命啊!
“能不能有个商量?”
“没有。”
酒老冷哼一声,然后就拉着那个说话的人走进了屋子……
大家都围在外面,里面好像是有惨叫声传出,听得人是毛骨悚然。
……
亲卫们到底会遭受到多大的身体创伤和精神创伤,秦慕容现在是不在乎的。
他知道酒老肯定要弄这么一出,所以也并没有多惊讶,更是没有反对。
秦慕容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了,若是亲卫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倒霉的是自己,也是他们。
回到屋子里面,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风小小的房间。
然后坐在她的身边,呆呆的眨着眼睛。
风小小警惕的往床内侧窜了窜,然后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不停的看。
秦慕容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我呢,你是忘记了,但你的那个组织,你还记得吗?”
“组织?”
风小小皱了下眉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然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那……还记得什么?”
“好像有个人在教我练剑。”
“练剑?是别人教你,还是你教别人?”
“嗯……”风小小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说道:“是别人教我,那时候我好像很小,只有抬起头才能看到那个人的脸。”
“男人女人?”
“模糊,不知道。”
“多大年纪?”
“连男女都分不出来,怎么知道年纪?”
“哦……”秦慕容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说道:“那身板呢?是宽大的,能够遮住光的那种,还是比较瘦削……哦,对了,味道。”
“味道?”
“当时闻到什么味道了?”
“都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记得味道……嗯?”
风小小说到这里,却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说道:“是桂花香,很淡的那种。”
“还记得桂花的味道?”
“有一种糖,是灶糖泡了桂花,味道很甜,很香。”
“哦。”
“那股味道很像是桂花糖,但没有甜腻,只有淡香。”
秦慕容恍然,点头道:“这么说来,教你功夫的应该是个女人。”
“哦……有可能。”
然后又补充道:“不过很高大,好像,确实是挡住了光。”
秦慕容点了点头,又循序渐进的试图让她回忆点什么出来,但却也没什么进展了。
人呐,记忆最深的,很奇怪,并非是什么感情,或者是什么人,而是……味道!
曾经吃过的东西,或者闻过什么刺激性的味道,总会在记忆深处埋下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经历过什么,却都能依稀的记得。
直到某一天,某个相同的味道再次刺激味蕾,一团记忆就会汹涌而来。
为什么人类可以把味道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没人能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秦慕容试图用味道记忆的方式,让风小小回忆过往。
但他失败了。
也不知道是方法不行,还是说……风小小本身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就有些抗拒。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能不能回忆起来,这对秦慕容来说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最近几天风小小吃得好睡得好,脸上已经长了些肉了,神情也振奋了一些,不再那么萎靡。
这才是让人高兴的事。
药浴还在继续。
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停下来,姜飞鱼和秦华更是做不了主。
反正药材不停的运送过来,她们自然就按部就班的去每天给风小小沐浴就好了。
不过因为习惯,因为适应,姜飞鱼这个家伙倒是做出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一天,秦慕容算着风小小沐浴的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才推开门进去看。
这里除了秦慕容和小白小兰之外,就没有人敢靠近,所以房门并没有锁上,但门栓也是放下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一天的门栓就没有放下。
反正秦慕容伸手一推,这门就开了。
他自然毫无防备的就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姜飞鱼正泡在药浴中,双手还在那里不停的挥舞,仿佛是练什么功夫。
她半个身子都露在水面之上,明明瘦削的身子,但某些部位却并不小,随着动作来回乱颤,晃花了秦慕容的眼。
而秦慕容在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就是,她真的没有秦华白!
至于之后,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一个起码二十多斤的木头重重的拍在毫无防备的他的脑门上,那股眩晕感还是让他躺在地上半天都没醒。
倒是秦华赶出来的很及时,跟姜飞鱼大吵了一架,就把秦慕容带回到里面的房间,又是揉脑袋又是捋背心的,好不容易才让秦慕容缓了过来。
“臭娘们下手可真狠啊!他他娘的还有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了?再说了,哪里我没看过?嗯?你说?虽然当时是有点暗,今天是有点清楚,但……反正都看过了,再看一下能怎么的?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犯得着吗?你说,这犯得着吗?!”
秦慕容才缓过来,就碎嘴一样的大声喊叫起来。
生怕姜飞鱼听不到一样。
秦华在一旁忍不住苦笑连连,只能不停的安慰,希望秦慕容消了这口气。
毕竟……若是往大了说,这样的袭击行为可是会让姜飞鱼吃不了兜着走的。
当然,惩罚是免不了的。
姜飞鱼仅仅被套上一件外套,就一件,然后就被扔到一个空房间里面,不给吃的不给水,还堵得严严实实的,硬生生饿了两天。
最后还是秦慕容有些心疼,跟小白求了请,才把她给放出来。
姜飞鱼也算是硬气,禁闭关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步流星意气英发的,就仿佛自己是做了什么大好事,英勇的不得了,弄得秦慕容也是一阵无语。
前一阵子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有了反复?
真是不知道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怪不得前世就听到过一种说辞,说是男人和女人完完全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只是样貌上勉强有些类似罢了。
反正……秦慕容是不太明白了,也懒得去想。
不过心疼还是心疼,偷偷跑到她的房间里面,凑到前面去小声的问道:“怎……怎么样了?”
姜飞鱼用力的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心疼了?孬种!人家要把我关起来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放!”
秦慕容尴尬的咧了咧嘴,说道:“你……你打的也是真的狠,再说了,毕竟……毕竟咱们的事他们不知道……不过你可真的下得去手啊,为什么啊?”
“哼!还不是秦华那个家伙?”
“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关你的是小兰啊。”
“哼!”
姜飞鱼用力的瞪了秦慕容一眼,沉声说道:“前几次我偷偷跑过来,怕是早就被这家伙怀疑,今天的门栓明明我已经插上了,但你不是直接推门进来了吗?屋子里面就三个人,风姐姐还在床上躺着,你说还能有谁把门栓打开?”
“啊?”
秦慕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姜飞鱼说道:“我要是不打你那么一下,秦华那死丫头的怀疑就算是坐实了,到时候真要宣扬出去……”
她又狠狠的瞪了秦慕容一眼。
秦慕容叹了口气,身边有个秦华在,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下意识伸手将姜飞鱼的脚丫握在手里,顺着曲线缓缓揉捏起来,仿佛一个把件玩具。
姜飞鱼没有躲,只是愤恨的瞪着秦慕容。
秦慕容无奈的再次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家里后院说话的,总是映月嘛,你的事也总要先跟她说过才行,再说了,婉儿那边才给我生了儿子,我总不能把咱们的事告诉……哎,这我不就成渣男了吗?”
“你还不是坏男人?!”
姜飞鱼大声喊了一句。
秦慕容赶忙嘘了半天。
“哼,敢做不敢当,我真是看错你了!”
秦慕容抹了抹额头的汗,苦着脸说道:“原本我也就是这么个性子,毕竟我身边但凡发生一点事,所牵扯的东西就太多了,所以不能不谨慎啊。”
“哼!”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打我的地方,现在还疼着呢。”
“我明明都收力了,你现在武艺又高,哪会受那么重的伤?”
秦慕容尴尬一笑,说道:“我不是……也顺势伪装了一下吗。”
“好!你伪装了,结果倒是我倒霉了,你要隐瞒,结果还是我遭罪,你说我这是……我这是……”
想到气愤处,直接挣脱秦慕容的揉捏,小脚在他的腰上用力蹬了几脚,大声道:“别碰我!”
“哎……”
秦慕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不花心的人,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怪不得人说,人呐,就不能“破功”,一旦破功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前几年一直保持的很好,结果……
说到底还是陛下的锅,要不是他非把婉儿送过来,自己也不会“破功”。
又叹了口气,侧身往床上一躺,扁了扁嘴,翻身就将姜飞鱼给搂在怀里。
“干什么?都说不让你碰……”
“哎……乏了。”
“……哦。”
姜飞鱼眨了眨眼睛,便低下头任由他抱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