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说道：“这个年，肯定是能过去了。”
陛下愣了好一阵，略显激动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手术，”秦慕容说道：“虫老身上的问题，是背脊老伤的淤积，就是那块肉已经死了，形成了结块，堵在血管处，压迫脊椎，这块肉越变越大，所以才让虫老有之前的危险，如今已经把这块肉给割了去，所以这个问题就治好了，只不过失血还是严重……”
“割肉？身体里面的肉？可以割掉？！”
陛下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大太监在一旁也是一脸惊愕，满头雾水。
秦慕容说道：“自然是可以割的，就比如这人的手指，若是断了，人总不会死掉。身上如果长了一些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就可以割掉，再比如外伤，尤其是箭伤，若是箭头嵌在皮肉之中，取不出来怎么办？就得用这种手术的方法，将皮肉割开，将箭头取出，再想办法给缝合上。”
“缝合？这……”
陛下皱眉道：“人还能像衣服一样，缝缝补补？”
“补是不太可能了，暂时是没这个技术，但缝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朕不信，你这小子不会又拿朕寻开心呢吧？”
秦慕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直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皮肉，上面狰狞一处疤痕，上面明显有些奇怪的痕迹。
他指着自己的疤痕说道：“陛下，这里就是缝合上的，当时伤势太深，失血太多，除了缝合之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陛下看到那个伤口，眼角剧烈的抽动了几下。
沉声问道：“你……受过这么重的伤？！”
秦慕容穿上衣服，笑道：“陛下，这个不重要，关键是这个伤口缝合的事情是可行的，并且微臣可是在自己身上最早做的实验，旁人也不会拿这个参我。”
陛下叹了口气，说道：“朕以为这些年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遇事都是极为轻松，没有风险，如今却遭贼人觊觎，以为你是没见过大风大浪，单纯的就是怕了，没想到……你竟受过这么重的伤，哎，倒是朕小觑你了。”
秦慕容苦笑道：“陛下啊，这都是挺正常的事，毕竟人在江湖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挨挨刀子，最关键是可以不死。不过若没有微臣那次受伤缝合，倒是也没有机会现在给虫老治病，一啄一饮便是天定，福祸相依，本就无常。”
“你倒是想的开。”
陛下长叹一口气，突然问道：“不过这手艺，不会是你小子弄的吧？自己在自己身上穿针引线？”
秦慕容哭笑不得道：“就算微臣有这样的狠心，微臣也没有那样的气力，那次受伤，微臣交代完事情后就直接昏死过去了，那时候微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醒过来。真正做这一切的，是微臣的丫鬟小兰，小兰啊，天赋异禀！心硬，手稳，若是去做杀手，绝对是最好的那个，但也可以做医生，同样是最好的那个！一时天使，一时魔鬼，这手艺无人可比。”
陛下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善恶不还是取决于你？你倒是识人至用。”
秦慕容笑道：“这点微臣倒是不用谦虚，将小兰培养成咱们大梁国第一位外科大夫，这点微臣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外科大夫？什么意思？”
陛下好奇的问着这个新鲜名词。
秦慕容赶忙道：“咱们大梁国往常大夫，都是通过望闻问切判断病情，治疗手段也都以内服外敷为主，再配以针灸整骨，刮痧放血等手段，算得上是内部治疗，大体上是要引起身体自然恢复能力。而小兰的手艺，却是由外而内，哪里不对切哪里，所以应该叫做外科。”
陛下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家伙，倒是不想去得罪那些传统，如今这内科外科一分，想来朕的那些御医也不会有什么怨言，说你是歪门邪道。”
秦慕容嘿嘿一笑道：“就是啊，要不然……他们治不好的病，却让微臣的丫头用血腥手段给治好了，到时候他们一气之下，怕是要把小兰绑起来烧掉的，这点微臣还是得小心行事。”
“嗯，说的也是。”
陛下点了点头，又突然说道：“你这叫做小兰的丫头，可不可以借朕用几日？”
“啊？！”
秦慕容一惊，赶忙说道：“小兰只是普通丫鬟，姿色也不好，更不会服侍人，所以……”
“大胆！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陛下差点被气炸，揉了揉眉头才说道：“如此技艺，当真了得！边关多少兵甲受外伤而不得治疗，只能眼瞅着伤口化脓，铁打的汉子在高烧中死去，又有多少老兵身上带着兵器碎片，多少年苦不堪言，上次你弄得无红已经让朕大开眼界，也让军方对你改观……就拿这次来说，你在封剑山庄被困，朕派兵去救，本以为武官都要反对抵制，却不成想他们不但赞同，更是担心兵力不够，直接将南部边关的兵马也一起调了过去！就因为你那无红解了多少老将的痛苦？他们感念你的这份恩情，这才不顾天下人反对拼死去救，如今你有神医小兰，为何不让她的技艺多传授一些人？这分明是可以名流千古的好事，你却偏要藏着掖着？”
秦慕容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才想起之前小白的话来。
是啊……小兰有能力了，自己还能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吗？
秦慕容的表情很不好，有些苦涩，有些倔强：“天下人的事，其实跟微臣的关系真的不是很大，微臣能做的，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成天计较这个，谋划那个，总是想着让这个国家继续富强起来，但……微臣可没有想过要把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都赔进去！”
陛下皱眉道：“又不是让她去送死，这是让她扬名天下，是大大的好事！”
“对微臣不是！”秦慕容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微臣身边就两个得力的丫鬟，一个小白一个小兰，即便微臣现在也算是位高权重，也算是富可敌国，但微臣身边依然没有找来更多的丫鬟，只有她们两个，因为她们两个就足够了，结果陛下您想要拿走一个？这……恕臣不能答应！”
“你这小子犯浑呢？！”
陛下被气的不行，想要发怒，却也知道自己好像是没啥道理，便直接转头看向大太监，然后就别过头去生气了。
大太监赶忙走前两步，拉着秦慕容的手往门口的方向靠了靠，秦慕容还不愿意，挣扎两下，却哪里是大太监的对手？轻描淡写，就被大太监给“抓”走了。
“哎呀，爵爷啊，您怎么这就跟陛下杠起来了？陛下跟你要人，也不是不换给你，只是借用几天，等她把御医们教出来，把这手艺传下来就好了，过不了几日就给你还回来了，到时候人还在你身边，名头也闯出去了，青史上都留名了，岂不是皆大欢喜，极为完美？”
说的还挺对的，陛下在后面也是摇头晃脑，对大太监的说服能力十分满意。
可秦慕容却油盐不进。
“这买卖可不是这么算的！”
“啊？爵爷怎么能把这件事看成是买卖呢。”
秦慕容冷哼一声说道：“别的不需说，单单是这教导一事，你说几日就能结束，是不是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
大太监一愣，问道：“那还需要用多长时间？”
秦慕容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简单说说吧，首先是认同的问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时还要个全尸，就算是您……咳咳，那玩意不也小心的藏起来，等着死后一起埋了？”
“你这小子！竟瞎说！”
大太监呸了一口，用力瞪了他一眼。
秦慕容道：“话糙理不糙，那些御医为什么轻易不动刀子？明明千年前就有去腐肌以治疮毒的手法，但现在呢？就是一味的往上涂药膏，还不是因为即便是腐烂的肉，那也是身上的肉，动不得吗？再者说给女子看病，这一手术，好家伙，全都脱光了，女子能愿意？就算女子愿意，他们家人愿意吗？这可不是随便摸摸的关系了，是要动刀子了！成见大了去了！别的不说，小兰给虫老治病也是要看光他身子的，结果到现在虫老见到小兰都是眼神躲闪着，一脸的娇羞！”
“噗！”
后面陛下才喝一口茶，就整个喷了出来，摆手道：“说重点！别说这些没用的！”
秦慕容咳嗽两声，继续说道：“这就是理念上的不同，也是最为根深蒂固的东西，想要让那些太医往人身上动刀子？难！而这还不是最难的，其中最难的，就是要让他们否定前半生所学的东西，又像一个寻常学徒一样，从头学一个新兴事物……开什么玩笑？即便是迫于圣旨，但他们心中也不愿意啊。他们是花费了多少年的努力，一步步的从浩瀚之中爬出来，变成顶尖，结果现在告诉他们，他们所掌握的还不足够，还需要再学？那一群老学究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愿意？”
叹了口气，秦慕容继续道：“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些心理层面的东西都不考虑，您知道学这个外科有多难吗？这玩意是看天赋的，看到血会不会晕？头脑中空间理解能力如何？立体架构能力如何？手上动作细不细致？那些都是老头子了，别说给人手术缝合，就算是把手放在那里，自己就抖了！这跟天赋没关系，只跟年龄有关系，再说了，一场手术下来，有时半个时辰，有时几个时辰都有，就这样站着，还得弯着腰低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伤口的地方，他们的体力能坚持的住？”
“这……”
陛下也有些发懵，不知道这种事情竟然这么难。
秦慕容却继续说道：“就算是退两万步来讲，他们这些都能做到，那学习到底需要花多长时间？一个人，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每一个部分都需要了解，内部如何结构，外表如何体现，如何才能切。若想不直接切到血管，最起码要知道哪里有重要的血管，哪里需要避开吧？整个过程没有个一两年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再加上什么病是需要切的，哪个伤口又要如何缝合，这怕是又要两三年功夫，而这是一个新兴的东西，随时随地都会出现新的病症，新的情况，研究出新的知识。这些新的知识要不要教？”
“这……”
“教书育人，都已经是一辈子的事了，何况是需要如此严谨的医学？想要教人，怕是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小兰了！到她死的那天，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做的有多大！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几天就送回来？这话您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大胆！”
陛下在后面喊了一句。
秦慕容赶忙陪笑道：“微臣是在跟总管大人说话，可没说陛下的不是。”
“那……那也不行！终究是你的长辈，这态度还是要有的。”
秦慕容无奈点头。
陛下狠狠咬了咬牙，说道：“你啊，凡事都想做的完美，做的十成十，但其实朕并不需要十成十，只要一成，乃至半成，只要能用，马上能换回成效就行。你啊，就是这样，就像是这偌大秦家商会，对于朕来说，已经是天底下最强悍的商会了，后无来者不知道，但前无古人是肯定的了，你在商路上算是开天辟地的，但听说你对秦家商会竟然还是不满意，认为它只是初步……朕不知道你脑海中的最终结果是什么样的，朕怕是也看不到了，也不想知道，朕只知道……现在不管是商会还是这种外科大夫，朕需要！太复杂的真不用，就算是医治虫老的那种手段其实都不用，只要能在战场，让一部分掌握缝合的本事，能够把那些伤兵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朕就心满意足了。”
“哦，是这样啊……”
秦慕容愣了好一会，然后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这倒也不是不行……”
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陛下，把小兰弄走，谁照顾我生活？”
“哼！朕赔给你一个便是，你是想要公主，还是朕的嫔妃？随你提，但皇后不行，说出去不好听。”
“呃……这个……这个就不用了。”
秦慕容赶忙低下头来苦笑。
陛下冷哼一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秦慕容说道：“其实……这种教导吧，三分教导七分练，不用一整天用着小兰，就不如让那些人过来，跟着小兰学习，甚至小兰可以不要这个青史留名的名额，可以送给那个学的最好的御医。”
“嗯？”
陛下眼睛一亮，却又立即警惕起来说道：“哼，你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附加条件？”
秦慕容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是自然的，至于条件嘛，其实跟这个外科大夫也有关系的，就是现在的麻醉剂，或者说可以让人感觉不到伤口疼痛的药物！这是重中之重，只要哪名御医可以弄出来，通过配药的方式给配出来，就可以率先过来学****觉得怎么样？”
陛下愣了一下，忙问道：“朕也好奇，这在身上动刀子，还是慢刀子割肉……怕是其中痛苦，就算是江湖上那些壮士怕是也忍受不了，虫老是怎么挺过来的？”
秦慕容苦笑道：“陛下是想要微臣的麻醉配方吧？”
“你小子肯定会藏一手。”
“这个……就必须得藏着了，除了这次之外，微臣真的不会再用它了，就算是微臣哪天也要做这种割肉的事情，微臣都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很珍贵？”
“珍贵到不是，而是……危险！”
“怎么个危险法？”
“这个……陛下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陛下只要知道，那不但是权益之为，更是只能有一次的事情，那种东西若是引入大梁国，对大梁而言就是毁灭性的灾难！比什么天灾人祸，比什么明月教之流，都要严重的多！甚至……若是陛下哪一天突然想要灭掉一个国家，并且不计名誉，无所不用其极，那微臣化身恶魔，便要用一用这种东西，不出三年，再强大的国家，微臣也能把它变成软脚虾！让它的国主都匍匐在微臣面前，磕头磕出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