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别这样了吗?我有些难受。”
秦华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都要崩塌了。
秦慕容却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秦华苦笑一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藐视整个江湖吗?”
“江湖?呵呵。”秦慕容笑道:“那原本是我比较喜欢的地方,但现在真的不行,其实如果我做的更绝一点的话,应该把江湖给解决掉的。”
“是……是这样吗?”
秦慕容笑道:“江湖,太狂妄了一些,这封剑山庄明明已经意识到我自己主动被关进来,事情已经很严重很严重了,他们自认为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了,但其实还不够的,若是他们第一时间就把那几个冲撞我的人给解决了,然后跪在我面前求饶,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对他们做什么的,江湖?呵呵,有点太高高在上了,有些事情,不是说你道歉了,别人就会原谅你的,再说了,我就是来找麻烦的,不管你们到底无辜不无辜,总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秦华苦笑道:“说白了,他们把自己放在跟你同样的位置上,刚开始的一个拱手,就注定他们要倒霉了?”
“是啊,其实就是这么回事,真要说的话,他们连跟我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却指望用平等对话的方法来让我放过他们,何其可笑?”
秦华深吸一口气,说道:“人为鱼肉,你为刀斧,是不是有点太残酷了一点?”
“就是这么残酷啊,这个世界,从未变过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残酷?这个世界就是有人是狼,有人是羊,而那些羊却伪装自己着自己的强大,在狼面前侃侃而谈,你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吗?”
秦慕容很无奈的笑了起来。
“所以说……这就是权利吗?”
“对,这就是权利!”
“如果这就是权利的话,我觉得那它就是毒药,太容易让人堕落。”
“是啊。”
秦慕容苦笑一声,长叹道:“多少人会为了它放弃一切!权利的美妙,是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我也拥有过权利,即便在你看来是很小的权利,但现在想来,也是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利,兴许就是为了维护住这个,我才拼命的谋划,拼命的做事,只因为我知道若是失败了,我就将失去它,成为一个不管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出头的凡人。”
秦华想了一下,怅然说着,然后转头看向秦慕容说道:“既然拥有权利,你应该……宽容一些。”
秦慕容哈的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两句话,你重复一下第一个。”
“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是的,别看他现在已经把姿态做的这么足了,但其实还不够,只要他们缓过这一次,他今日的屈辱会就变成复仇的动力,成为一件凶器。”
“会是这样吗?”
“会的,相信我。”
秦慕容沉声说着,然后低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左秋雨说道:“回去吧,我相信你会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而不是跪在这里试图唤起我的善良,记住了,永远别指望别人的善良,我相信有无数人也是这样跪在你的面前的,那些江湖上的高手,豪客,每一个带着目的而来的人,求剑的时候,他们兴许就跪下了,死去之前,应该也是跪下了,但你做了什么?你都没有宽恕,为什么指望我会宽恕?明显我要比你更加残忍的才对嘛,难道你看不出来?”
秦慕容一句话,提醒了秦华。
她一下子想起来这里的风评。
几乎每年,都会有人死在这里的!
左秋雨知道自己失败了,在他看来,这种失败不是因为他,而是秦慕容就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他做到了,若是还没有效果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大不了鱼死网破!”
回到大厅中的左秋雨,大声的喊着这句话。
上官鸿在一旁深深的叹了口气,也有些后悔,自己可能是来这里太久了吧,被他们给“带坏”了,觉得自己是那种有资格可以跟秦慕容对话的家伙。
记得小时候,自己那位高高在上,让自己无比崇敬的父亲,当时为了自己一个出身证明,大雨天跪在小小的县衙前面,祈求着县令可以在珍贵的纸张上轻轻用最好的墨水轻轻画上一笔。
仅仅一个简单的东西,父亲是要用命去换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有些反感仕途。
即便父亲真的给他争取了可以举孝廉的机会,他却在发生劫匪一事后加入到这封剑山庄中。
是啊……那仅仅是一个县令,就足以让自己的家族仰望了。
而一名县令相对比现如今大梁国最炙手可热的北疆道主人,秦家商会会长,秦慕容来说,真的是太轻太轻了,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的!
自己是怎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可以跟秦慕容公平对话,妄图用一些言语就让对方放自己一马的?
疯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疯掉的?
就是这个封剑山庄,就是这个江湖啊!
上官鸿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庄主,如今之事,我会与你共进退,但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能度过这一难的话,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
左秋雨有些错愕。
上官鸿苦笑道:“并非是庄主不重视在下,实在是因为……这个江湖不适合在下,在下总算是发现,在下是不能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换取一个根本就是虚妄的面子的,江湖中人讲求的面子,在真正的权利面前,就是个屁,连声音味道都没有的屁。”
左秋雨的眼角剧烈抽动起来,想要反驳,却无能为力,最后还是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军队来了。
漫山遍野,将整个封剑山庄都围了起来,外面有人喊着,必须放了秦慕容,要不然马上就会进攻。
左秋雨自然派人出去澄清,想让他们派人进来好好看看现在秦慕容的生活,证明自己根本就是无辜的,他们根本没有关秦慕容,而是秦慕容自己不走。
可是……
那几个出去商谈的人,才出门,还没等说话,便被乱箭射死。
一个人身上到底能插多少箭矢?十支?二十支?
其实很多,确切数字是三百七十六支,还只是一面。
当那些人被拖回去,将箭矢拔下来后,那些人就如同是烂泥一样摊在那里,根本看不出一丁点人的样子了。
所以他们很后悔把箭矢拔出来。
因为看到这个景象,让他们心中最后剩下来的一点戾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平日里铁打的汉子,直接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军队没有进攻,就是这么围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些射箭的人,也只是平淡的再次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不拉开,也不举起来,因为那样真的很累,维持满弓状态,一个臂力惊人的家伙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若是再久,胳膊就要废掉的。
是的,杀掉几个人对他们来说,远没有自己手臂劳累这件事来的重要。
剑。
封剑山庄中的剑,被灌输了太多的情感,太多的噱头。
而大梁国的剑,却简单纯粹的多。
这些军队就是大梁的剑,锋利,冷酷,不讲情理,只听命令。
左秋雨都快疯了。
外面大军围困,一个人也出不去,就算是想要捎一些话出去都没有可能,人家就是不讲道理,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跟他讲。
至于秦慕容,就是不出去,就像整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而封剑山庄还不敢怠慢。
夜半,人静。
左秋雨将手中的长剑缓缓放下,摆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
这些日子来,他不知道多少次将这柄神剑拿起,然后再放下,他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一股脑冲过去将秦慕容砍成肉泥,然后冲出去跟那些军队拼了。
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最终就只能看着这柄长剑发呆。
“哎,睡吧,明天说不定有转机。”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好几天睡不着觉的他,今日却很快入眠,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对这件事释然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亦或者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都满不在乎了。
但他并不知道,当他陷入沉睡的一瞬间,就意味着他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深人静,左秋雨,这个当了三十七年庄主的家伙,在自己庄子里面被砍了脑袋。
下手的是庄子中的年轻才俊。
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亲儿亲孙。
三个脑袋,从大到小,被放在三个不同的盒子里面,然后总共四个盒子,一起被送到了秦慕容的面前。
庄子里面大大小小男女老少,一千六百多人全部跪在监牢的前面,瑟瑟发抖。
而第四个盒子里面,装着封剑山庄所有的田产地契,还有宝库钥匙,这代表了封剑山庄所有的财富。
当上官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愣在那里半天。
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堵得厉害,就像是一块石头被硬生生的塞进嗓子里面。
而与此同时,他看到送信那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一种判断的眼神,一种……犹豫的眼神,并且极为残忍。
上官鸿赶忙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做了,哎……谁让庄主得罪了绝对不能得罪的人,实在是咎由自取。”
他这么说完,那个人才离开,同时离开的,还有围在他屋子周围的几十个庄户。
上官鸿的冷汗不停的往下冒。
然后突然掀起被子,将脑袋埋在里面,无声的喊叫起来。
秦慕容看着四个盒子,尤其看到一个只有六七岁孩子的人头时,他的眼角剧烈的抽动了几下,突然之间一阵恶心,干呕的几声,然后退到后面,坐在床上,勉强揉着自己的胸口,缓解心口上那种塞了棉絮的感觉。
好一阵才苦笑一声,对身边一脸关心的秦华说道:“看到没有?现在你知道真正的掌权者为什么要时刻保持自己的残酷了吗?”
秦华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松懈,就是那种结果,对吗?”
秦慕容仰着头说道:“皇冠啊,是很重的,就像是一口锅,你戴上了皇冠,就要顶着那口锅。”
秦华转头看着三个人头,沉声道:“只是这个锅,他背的不值,你想要的不过就是……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秦慕容站起身,挥了挥手,立即有人拿走四个盒子。
他沉声说道:“我说过,我烦江湖,死烦死烦的。”
秦华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道:“我听小白说,你有一个红颜知己,你很喜欢,却因为江湖上的时候,总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因为这个?”
秦慕容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我是为国为民,也许我就仅仅是小家子气,我自己都不知道。”
摇了摇头,便就这样背着手,一路从跪着的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过,走出山谷范围,顺着甬道上去,然后走到军队面前,再次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进去吧,所有人都控制住,不要伤人,他们现在……是秦家商会的人了。”
然后不再理会,也不管他说出的话有没有听到,就直接走回到早就停在那里的马车旁,翻身上车,撇着嘴往马车上一躺,静静的等着。
姜飞鱼很好奇,问道:“你这些天在里面都干什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慕容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秦华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为什么?”对于这种事,姜飞鱼总是显得有些天真。
秦华叹了口气说道:“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
“听公子说,睡不好觉的话,会变丑的,相反的,如果休息的好,可以美容,会让人变得漂亮。”
“那……那还是不要知道了。”
马车中的人在说话,是这整个山谷中唯一有声音的地方。
山谷之中,军队进去之后发现那些人依然是跪在那里的,一动都不敢动。
他们讲每个人登记造册,然后检查了每一个房间,最后把人都放了回去。
一百零八亲卫进去之后,则是命人将这里改造了一下,比如一些曾经有关山庄的任何牌匾牌坊,全部去掉了,换上了秦家商会的标识。
然后将秦家商会的规矩告诉给这里的所有人。
于是他们就不明不白的改变了身份。
没有人对这件事有任何疑问,反而一个个都感觉到感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让他们喜极而泣,仿佛他们忘记了之前大家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将一向体恤下属的庄主杀死,平息秦慕容怒火的事。
上官鸿则是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有时仰天长啸,有时破口大骂。
兵甲们没有管他,那些庄民却很烦他,趁着兵甲不注意,就想把他绑起来沉河里去。
万幸被兵甲救下,却依然是浑浑噩噩,好像是疯了一样。
“倒是有个忠心的,只可惜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点。”
跳蚤撇了撇嘴,让人给他安排一个地方住,也下令不让庄民动他。
豹子笑问道:“那如果换做是你,处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
跳蚤想了想,然后说道:“公子那是不敢动的,但这庄民却绝对不能放过,最好隐忍,然后找个机会,趁所有人都在的时候,一把火把这个山谷烧他个干干净净!”
豹子笑道:“你看,我就说你很适合亲卫长的职务。”
跳蚤挠头苦笑道:“还是没你适合……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豹子想都没想就说道:“十几万大军而已,如果趁着对方松懈的时候,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只要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伤疤,就算是没白死。”
“啊?可是对手可是公子啊,你疯了?”
跳蚤担心的说着。
豹子撇嘴道:“你当这世上,公子便是最强了?总有地位更高的人,总有更强的人,总有能威胁到公子的人,到了那种时候也不能退,这样才行。”
跳蚤愣了好一阵,然后很无赖的吐了口痰,有些不爽的说道:“明明还是你更适合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