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不掌兵,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都透着十一分的残忍!
而此时的城中,百姓们已经领略了这份残忍了。
拓跋宏更是感觉到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啊?
跟谁结仇?
也没有啊!
却也在此时,他回想起一件事。
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的儿子好像是跟自己要了兵符,调动了兵马去办什么事……当时他没有直接问,而是事后让人打听,说是少爷喜欢上了一名女子,借调兵马去充充场面……
如今想来,这两件事之间不会是有什么联系吧?
“不会的,不会的!”
拓跋宏自己安慰着自己,立即派人携使者旗出城询问。
不管是谁动的手,总要给个理由吧?
也总会有点理由吧?
使者出城,并没有被箭雨袭击,他一路来到就近,直接大声喊道:“吾乃使者,还请答话!”
薛大嘴转头看了远处的秦慕容一眼,秦慕容随意的挥了挥手。
薛大嘴立即向使者走去,距离很远就遥遥拱手,笑道:“使者有何事?”
使者苦着脸大声问道:“来者隶属何方?为何攻打吾城?所谓何事?因出哪巡啊?!”
薛大嘴再次转头看向秦慕容,秦慕容却依然是随意的摆手。
他名表了,便回道:“我乃秦家商会公子座下薛大掌柜!今有拓跋图欺辱主母,危及性命,如此罪上高岗一事,秦家商会自然要讨回个说法,今日便血洗你的都城,屠尽你的臣民,好叫世人得知,犯我秦家商会者,必要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
使者都懵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便赶忙说道:“还请薛大掌柜先停了攻势,待我回去体察清楚,这件事兴许是个误会!”
“哦?那你就回去好好问问吧。”
薛大嘴伸手一挥,所有的弩箭立即停了下来。
使者赶忙拱手,便飞快跑了回去,将此事告诉给了拓跋宏。
拓跋宏听完便是震怒,抽出剑砍了桌子,在大堂上来回走了几圈,走一步便喊一句逆子。
使者赶忙问道:“拓跋将军,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处理?”
拓跋宏却狠狠咬了咬牙,说道:“别人都打到咱们脸上了,还处理什么?处理谁?有谁需要处理?既然他们要打,那就打!咱们城墙高筑,量他们也打不进来!”
使者一阵苦涩,弯身称是,便退下了。
同时,还有一个侍女也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堂。
一刻钟后,国主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老头子差点断了气,缓过来后便是破口大骂,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喊道:“把拓跋宏给朕找来!朕要问问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小崽子做的好事!”
传令官很快就到了拓跋宏那里,却被拓跋宏给一脚踢出门去。
“老不死的!老子念着你没几天好活了,才让你在那位置上多坐一阵,你他娘的还真当自己还是曾经的文武皇帝呢?!”
身边一名下属咧了咧嘴,小心问道:“将军,外有强敌,内有陛下诏书,此事该如何是好?毕竟……城中四千精锐还只认陛下兵符,今日咱们兵甲耗损严重,若是老家伙趁机发难,只怕是……”
“嗯?”
拓跋宏愣了一下,随后便惊起一身冷汗。
沉声问道:“之前我派出多少兵?”
下属道:“您当时震怒,一口气派出七千……”
“什么?!”拓跋宏惊了,赶忙问道:“回来多少?!”
“一……”
“一千?”
“一个都没有回来。”
“废物!”
拓跋宏怒吼了一声。
伸手想要打人,但看对方模样,只能作罢。
他在城中的部署只有一万一千人,如今去了七千,便只剩下四千,并且还都是老弱残兵。
十几年来,极少征战,倒是让他对事情判断出了问题,一听有人靠近,竟然不管对方实力,直接派大军出城,这犯了军中大忌!
如今倒好,一个都没回来?
岂不是顷刻之间便自毁长城?!
同一时间,薛大嘴已经退到秦慕容的身边,苦着脸说道:“公子,为什么让我实话实说?不是应该诓骗一下再说?”
秦慕容笑了笑,说道:“他们刚才出来的人大约多少?”
“应该有六七千人。”
“回去了多少?”
“一个没有,万人弩箭,还是有备而发,对面又是弱将杂兵,让他们逃回去,明月教也就太不堪了一些。”
秦慕容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城池,东南纵向二十里,依山而建,其中能有二十万户就算不易,你来算算,一个不足二十万户的城池,能有多少军队驻扎?”
薛大嘴愣了一下,仔细盘算,说道:“穷奢极武的状态下,可有十万人。”
“那若是和平时期,常年无战呢?”
“最多……两万。”
秦慕容笑道:“是啊,最多两万兵甲,却因为不知道是哪个白痴的命令,一下子损失了六七千人,也就是说这城中最多只有一万多人。”
薛大嘴道:“一万多人若是只顾守城,若是没有三万兵力,怕是打不下来。”
秦慕容笑道:“不会有那么多人,并且……即便是这还有一万多人,也不是一个人用,拓跋家……终究是拓跋家,这个小国,不姓拓跋的!”
“公子您的意思?”
秦慕容道:“这个小国的国主若是手里面一点兵权都没有,这么点个国家,要什么统治合法权?若是可以不伤根基就能直接拿下,拓跋家早就拿下了!之所以拓跋家还是拓跋家,这国主就一定还有点制衡的力量,兵权最重,不管是在国主自己手里,还是其他什么人手里,反正肯定不全在拓跋手里。”
说到这里,秦慕容突然冷笑起来,说道:“你看?一个地方的人作威作福太久,脑子就会生锈,然后又进了水,直接烂掉。大军来袭,他一不知己知彼,二不商谈问由,直接派出主力来打……呵,到底是猖狂到什么程度的家伙,才会干出这么傻的事来?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这个拓跋家的家主到底是如何一副长相,是不是眼睛长在脑门顶上了。”
薛大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然后呆呆的看着秦慕容,好一阵才说道:“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明月教在公子手下吃了两次亏……右使大人竟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若是我,我也不希望跟公子为敌的!”
秦慕容摆了摆手说道:“这马屁拍的,一点都不舒服。我真心不太会打仗,真要让我指挥方阵上阵杀敌什么的,我是真的没办法,只是万般不离其宗,人心这种东西,管你是文武,管你是高低,都是一样的。”
薛大嘴说道:“所以现在咱们就是稳胜了?那……要攻进城吗?”
秦慕容摇头道:“不,之所以让你实话实说,就是因为我不太想让你们进城,即便你的这些人是明月教的,但这次毕竟是来帮我,我不想看你们有无畏的牺牲。”
“公子是说……我们贸然进城会输?”
“输的可能性不大,但损失却少不了。你看这座城,透着诡异!建在半山腰,甚至悬在半山腰的半座城就很奇怪了,城墙后面咱们看不到的街巷,怕也是很奇怪的,这完全陌生有超出习惯的地方,进去便是巷战,而且是对我们极为不利的巷战,拼杀之下,必有很重的死伤,我觉得不值得。”
薛大嘴愣了一下,便嘿嘿笑道:“这话若是让右使大人听到,只怕是要笑出声来的。”
“那倒不必,”秦慕容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又不是阴损的家伙,别人帮我,我还盼着别人死。”
“这倒也是……”
薛大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突然说道:“我倒是希望明月教能多死一些人。”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明月教,已经不是曾经的明月教了。”
“太大了吗”
“是啊……太大了。”
“所以才拼命的安排几个大任务,非要把天下闹翻天?”
“是啊,如果遭到反噬,甚至近乎毁灭……那才好。”
“说的好像你跟明月教有仇一样。”
“嘿嘿,只有那样,明月教才能够浴火重生,变成曾经的明月教,那个只要动手,就能改变天下大势的存在!”
“所以说我是不太懂了,明月教到底要干什么,真是让人很费解的事情。”
秦慕容撇了撇嘴,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个想要得到天下的某种教,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薛大嘴想了一下,突然问道:“公子,您对江湖,有什么了解吗?”
秦慕容道:“江湖啊,我倒是认识个杀手,然后就是你们明月教了,但从始至终,看起来明月教更像是一方势力,游走于各个国家的……奇怪势力,跟江湖好像不太一样。”
“那您觉得江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比如游侠啊,大侠啊,嗯……武林高手啊,天下排名,武林盟主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起来,才算得上是江湖嘛。”
“是……是这样啊。”
薛大嘴无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这些……都有啊!”
“啊?”
秦慕容反倒是愣住了,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
薛大嘴苦笑道:“您好像是从未跟普通人交流过吧?有事才外出,没事的话,就在家里待着,即便是去北齐算是出了趟远门,但也都是在大军之中马车之上度过的吧?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也听过百姓议论啊,没说什么武林高手什么的。”
“那是因为……”
薛大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大梁国朝堂不稳,很多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朝堂之上,茶余饭后的话题也大体是这个,再加上……公子您这几年风头太盛,普通人聊天的话,一般都在聊您的事迹,要不然就是聊一些新兴事物什么的,所以对江湖的事,您都听不到罢了。”
秦慕容看了一眼前面的城池,然后笑道:“反正也闲着,你跟我讲讲,这个江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薛大嘴苦着脸说道:“其实想起来,公子跟江湖还真是比较远呢,毕竟公子是庙堂中人,又有改变天下的力量,所以有可能这辈子跟江湖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不是说您不去关心,他们就不存在,比如说明月教,其实也算得上是江湖了,但在江湖人眼中,它就是魔教罢了,是所有江湖人士比较抵制的存在。”
“抵制?仅仅是抵制?没有一个什么武林盟对拼魔教的事情?”
秦慕容好奇的问着。
薛大嘴抹了把汗说道:“抵制抵触是有,但敌对……算不上,甚至双方还多有合作,而且江湖也会掺和到国家中去,比如一些国家就直接用江湖势力做自己的军队,比如这东离,为什么明月教一下子可以来这么多人,您觉得这一万多人,算是江湖势力,还是军队?”
“比较像是军队了,毕竟不管是用弩的方法还是排兵布阵,可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乱七八糟。”
薛大嘴点头道:“是啊,因为东离很多小国,都直接用明月教作为他们的军队!”
“啊?!”
“大梁,北秦,南晋,西周,这些大国对江湖人士算不上友好,但在其他小国,江湖势力却跟朝廷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些小国甚至是共生的关系,这也是明月教之所以能够崛起的根源所在。”
“江湖啊……好像是比我想象中要复杂一些,在我想来,江湖肯定是逃不开杀手、皮肉生意、禁物、走私……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走商。”
“您这种说法也不算错的。”
薛大嘴松了口气说道:“这样看来,有些事情您还是能好懂一些。”
“什么事?”
“比如走商这件事。”
“哦?”
“在没有秦家商会之前,各地商旅有自己走的,也有用江湖人士的,比如雇佣一些门派帮忙护送,或者干脆让那些门派护送。还有一些庄园,比如酿酒的,制造兵器的,其实都算是江湖的一份子。”
“哦哦,就是镖局和山庄喽?!”
秦慕容总算是听到一个自己稍微熟悉的点,赶忙说了起来。
“镖局?”
薛大嘴明显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秦慕容赶忙说道:“哦,就是我习惯用的一个称呼,指的是那些专门帮人运送货物的……呃,门派。”
“哦,公子对他们的称呼还真是奇怪,不过意思就是这个。”
“刚才你说要跟我说什么?我能懂就是好的?”
薛大嘴深吸一口气说道:“秦家商会的出现,影响了很多公子口中镖局的利益,那些门派因为商会的存在而变得不太景气,而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他们是会派人来对付公子的。”
“没有见到人啊。”
秦慕容疑惑的说着。
薛大嘴一脸苦涩,说道:“没有见到……不说明他们不存在啊。”
秦慕容一惊,问道:“明月教……帮我挡了灾?”
薛大嘴微微点头,说道:“并不是说要公子领情什么的,现在我是公子的人,原本不应该向着明月教说话,但他们在公子不知道的地方,确实对公子有一些帮助的,毕竟……公子是左使唯一传人,也是唯一拥有继承权的人,所以……”
“他们就这么希望我去当什么左使?”
“也不是所有人了。”
薛大嘴说道:“现在明月教在公子这件事上,分成三波,一方觉得可以适当保护公子,但并不希望公子回到明月教去,另一方是迫切的希望公子回去,能够给明月教带来新气象,至于最后一方嘛……”
“他们怎么了?你怎么还犹豫了?”
“他们希望公子死。”
“这……同样属于一个组织,这其中的差别可有点大啊……”
薛大嘴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赶忙转移话题,又给秦慕容讲了很多江湖上的事。
有些事比较神奇,有些事比较有趣,而有些则是显得那么匪夷所思。
尤其一个传说,让秦慕容有些嗤之以鼻。
说是有一位江湖有排名的家伙,一个人单枪匹马灭了一个国家!还说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弄得一个国家变成了死地,到现在为止也是没有人敢去的地方,其都城也变成了鬼城。
这……就有点太扯了!
武林中人嘛,杀手嘛,除了风小小之外,秦慕容也是遇到过一个,还让黑虎把性命丢在那里,确实很厉害的样子,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面对军阵,他们应该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什么灭国?
简直就是胡扯!
一个国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没有人比秦慕容了解的更清楚了!
但要把这种事当做故事来听,还是挺有趣的。
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都城,仔细想想……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单枪匹马挑战一个国家呢?
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定义的。
一名兵甲跑来,汇报道:“公子,城里许久没有动静,要不要我们……”
“再等等,这种事情是不能着急的,我给了这个国家的国主一次机会,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若是他赢了,我就少了一次灭国的罪过,若是他输了……咱们也算是替他报仇了,兴许也不算什么错事。”
“好……好的。”
兵甲满脸冷汗,也不知道秦慕容是怎么想的,来攻打别的国家,反而变成好事了?
反正公子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吧,这种事情没必要争。
这边停止攻城,耐心等待,四周弩手全部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就像是他们从来不存在一样。
秦慕容表现的特别自在,凉亭之中悠然自得,喝茶品酒赏风景,但其实却隐藏了内心的焦急。
姜映月还在山上,秦慕容又没有对城池禁空,信鸽烽火什么的任由他们弄,可是山峰那边的人就是不往回赶……
“围魏救赵”这种战术竟然没有行得通,这让秦慕容也有些泄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
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沿用这种不那么巧妙的办法,就只能等机会强攻,釜底抽薪了!
于是又一天过去了。
等来了属下的回报,却并非是城里面有什么动向,而是城外有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