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转头看去,发现二十个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些破袋子背在身上,里面鼓鼓的,看起来就像是背着一个人。
秦慕容立即就明白了,豹子是想要把他装进袋子里面,二十人一起冲出去,到时候场面乱起来,自己逃生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牺牲也大!
二百兵甲这次是要拼命了,最后能剩下几人?怕是不好说。
秦慕容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行,这个办法行不通。”
“为什么?”
“必须得一起闯出去!”
豹子焦急道:“公子, 这时候就不要在意我们的生死了,只要公子能活着,这天就不会塌,我们都是这个打算,公子就不要推辞了!”
秦慕容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现在我们的情况是,出了城,外面还有大王军!就算退一万步说,我能躲过大王军的堵截,可是还有从前线上退下来的三十万大军呢!当初公孙代笔圣旨让前线撤兵,我可是在旁边看着的,等大军归朝,铺天盖地,我又哪有回到大梁国的机会?”
豹子愣住了。
是啊,还有大王军!
这支在进来时并没有阻挡他们的军队,却真的不弱,关键人还多。
豹子有些着急了,不停跺着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那边,二百兵甲其中大半已经冲了上去,跟那个怪物缠斗起来。
一个人的力量是斗不过他的,尤其在怪物的速度竟然比一般人还要快的前提下。
那么就只能用人数优势去压对方……
曾几何时,二百兵甲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需要用上人海战术。
这是一种耻辱!
豹子见那边打的热闹,也不停有人受伤,突然厉声吼道:“冲!那就一起冲!”
说完,直接领两个人把秦慕容的轮椅从马车上推了下来,前面十人用盾牌挡住,后面四人拼命往前推,一个轮椅都快飞了起来,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城门口冲。
二百兵甲见秦慕容都过来了,一下子都慌了神,立即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的持盾前冲。
轰的一声,长刀砍在几个盾牌之上,竟然就被他们给挡住了!
随后,无数盾牌直接压到怪物身上,双方立即用出吃奶的力气推……
这是一场角力。
已经无关气力!
怪物双脚在地面上已经划出两道沟,皮子和铁块相间的鞋子,在石板路上打着火花,却依然不能阻挡后退的趋势。
渐渐的,推行速度越来越快,一晃神的功夫,竟然真的就将怪物给推出城门范围!
护着秦慕容的一行人顺势而出,正跟前方数千骑兵对上。
而同时,两万红袖终于动了!
他们刚开始不冲锋,是豹子不让。
狭路相逢之中,见勇,更见智。
二百兵甲领秦慕容突破数万大军的重重包围,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没有任何希望,真正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这两万红袖了!
而他们也一直在等豹子的信号。
豹子一直在等一个出击的机会。
所以当秦慕容刚刚离开城门范围,北齐骑兵蜂拥而至的瞬间……
一声震天呐喊声,从城门内传出,随后两万红袖不要命似的冲出来,到了门口,队形不但不散,反而更加凝练,整支队伍便化作一柄长剑,直接刺在围剿的骑兵之中!
骑兵,步兵。
人走在骑兵里面,脑袋只能够到骑兵的腰,马匹用头来撞,一般人就经受不起了,更何况马上的人弯刀砍下,由上至下力气迸发,轻易就能斩下头颅。
所以步兵冲入骑兵大阵,那就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但有例外。
就是两军人马的个人素质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就会出现一种极为诡异的局面。
马,也会给人让路!
高高坐在上面的骑兵,也会从马匹上跌落下来,再被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战马踩踏而死。
事实上,这普天之下能够在北骑军中做出这种事的步兵,也只有秦慕容这一支新建红袖了!
洞穿开了!
就近骑兵被惊的只能躲闪,若是退的晚了,那如同毒蛇一样的长刀就会立即刺穿他们的腹部,甚至一刀从腰间刺入,能从嘴里穿出!死相难看。
而强悍的马匹人立而起,嘶鸣而落,双蹄的力道能踢死牛,却不能破开那尖峰两排盾甲兵的膝盖!
于是北骑军骑兵都看到了让他们极为不解乃至惊慌的一幕。
马蹄落下,原本是皮开肉绽骨裂筋断的局面,可对方就把盾牌往头顶一举,单手一扶,轰然声响之下,那人双腿如打了精铁钢钉,狠狠的扎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看起来就不像是人,而更像是一座山!
而与此同时,另一名盾甲会一个翻身从马腹中撩过,长刀一晃,战马便开膛破肚,一篷下水直接洒下来,把那人淋成血人。
血人动作不停,又是一刀反刺,还未从马背上跳下的骑兵便被一刀刺进喉咙,刀锋一转,整个脑袋就断了大半,耷拉在肩膀上,死的不能再死。
怪物!
二百兵甲感觉刚才那擎天巨兽一样的人物是怪物,而北骑军却也觉得二百兵甲是怪物。
这原本应该是一场怪物与怪物之间的对决,但可惜……他们却是人!
即便号称天下最强骑,此时……也只是凡人。
军心,如同被洞开的缺口一样,被深深的捅了一刀,直接就散了。
兵败如山倒!
他们就是想退,就是想要远离,就是想要其他人奋发起来,替自己来解决面前的魔鬼。
但其他人却也是同样的想法。
所以马匹和马匹碰撞在一起,有些人还能坚持不倒,有些人却已经从马背上跌落。
如此密集的军阵之中,从马上掉下来,跟死了就没什么两样了。
乱了!
便是机会。
由二百兵甲其中一部分打头阵,当锋矢,红袖军紧随其后,原本就是世间最强悍的冲锋阵容。
更有三千骑兵左右远驰,不停在乱糟糟的北骑军中放冷箭。
原本就已经混乱的军心,再碰上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箭矢,眼看着身边的人突兀死去,这一下,别说军心,便是人心都乱了。
而趁此机会,秦慕容的马车也被拥在战阵之中,一起冲出围困。
人马不停,继续前冲。
对面的军队要想整顿再追来,怕是得一段时间了,毕竟这个世界的军队就是这样,管理体制上处处都是问题,不乱还好,一乱……三千兵马破十万,也并非是天方夜谭。
再夸张一些,两万兵马破五十万大军,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但秦慕容却不能停。
公孙已经出手,就证明早有准备,前面城守大王军,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能趁着如今这气势,一口气冲过去!
可当他看到大王军的布防时,这心就开始往下沉。
果然……
不能小看公孙这个女人!
如果让秦慕容来布防,应该也会是这样。
秦慕容的想法就会很简单,若是城门挡不住自己出来,那么骑兵队的布置就要比皇宫,比城门处都要严密才行。若是自己能突破城门,那么大王军的布置就必须要比城门那里更加严密才行!
显然公孙也是这么想的。
大王军正面军营,前有拒马,中有长斧手,后有盾甲兵,再后是四排弓箭手,甚至在最后面还有成片的骑兵!
这样的布局,并不比城墙的防御力低多少。
“想杀我的心,也太重了吧。”
秦慕容眼角抽动了几下,沉声道:“我教你的东西,你倒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转头看了一眼王庭方向,他知道现在公孙一定看不到自己的情况,但她一定能猜到。
甚至秦慕容都能想到,若是自己死了,兴许这个女人还会厚葬自己,最后骂自己一句愚蠢!
是啊,真的是够蠢的。
有人总说,人不会在一个沟里面摔两次,好像挺对的。
但事实上,人总是在同样的沟里摔倒!
所有的错误都是重复的,大到国家,小到蝼蚁,无一可以幸免。
秦慕容就是这样。
前世毁在女人手里,丢了性命,这一世,竟然还是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女人要比前世那个漂亮。
如此算来,自己算不算是进步了?
秦慕容最后只能选择一声苦笑,怅然说道:“若是换个人,此时不如自刎了事,但还好,我是我。”
摆了摆手,朗声说道:“豹子,咱们推演了无数次的战法,正好用一用了。”
豹子狠狠点了点头,终于拿起一直没使用的盾牌,手握长刀,皮带卷腕,长刀在盾牌上重重敲击三声,便是信号。
随后,红袖军立即停下,站位,结阵。
二百兵甲从人群中涌出,快速结成方阵。
豹子排头一号,转头对同袍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好像就是对咱们说的。”
旁边一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厉声笑道:“豹头儿,别说了,咱们冲吧!”
“好,那就冲!”
二百人结成方阵,瞬间发力,向大王军冲了过去。
过程中方阵渐渐变形,变成一个椭圆,前后延长。
十里,五里……一里,五百步!
好似地上有一条看不到的线。
才一过线,大王军中立即射出无数箭矢,铺天盖地而来,晴朗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如同暴雨前夕。
也确实是雨。
箭雨。
会要命!
雨打芭蕉,清新洒脱。
箭雨袭来,却是一片脆响清明!
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却没有一根箭矢落到人的身上!
二百人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撑力,盾牌就像是一张巨大的伞,将这场暴风骤雨尽数挡在了外面!
五百步距离,四排三轮射,便是十二轮箭,黄沙暴土的地面都变成了芦苇丛,一根根刺在地上的箭羽好似随风荡漾的湖边美景。
一个巨大的“伞”,就在这“美景”之中渐渐拉近了距离。
等二百兵甲到了拒马前,箭雨更凶,因为这是最后一轮了。
果然,拒马挡的是马,挡不住人。
长刀从盾牌预留的缝隙中透出,轻而易举砍断拒马木桩上的绳缆,木头散落一地,失去了它的功用。
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影响二百兵甲前进的速度!
过了拒马,长斧手瞬间举起长斧,劈头盖脸的就劈砍下来。
一斧头,尽数打在盾牌之上。
斧头不做停留,几乎一瞬间就抽了回去,然后笔直刺出,长斧尖端的锋利抵在盾牌之上,虽不能破甲,却也将二百兵甲给抵在原地,无法继续向前。
而此时,后排盾刀鱼贯而出,攻的就是下三路,弯着腰从长斧手股间穿过,刀刀砍向二百兵甲的小腿。
可惜……
这套防守应该算是完美。
但他们还是错算了两件事。
第一件……
轰然声响,第一排盾牌直接落在地上,入土三分,如同盾墙,那些盾刀不管如何劈砍,都只能砍在盾牌之上。
而与此同时,第二件事,他们想不到第二排兵甲会直接用盾牌搭起阶梯,后排兵甲直接踩踏而上,鱼跃空中,长刀劈开而下,长斧手一斧头劈不中,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冲到自己的面前,距离不足一尺的双瞳狠辣而无情的看着自己,然后一刀将自己的脑袋砍掉!
长斧手一倒,前两排兵甲立即扬土而起,沙土变成暗器,扑了盾刀们满头满眼,有些还来不及擦拭自己的双眼,就再也感觉不到眼睛里面砂石混杂的痛苦了。
都是一刀,便是一命,刀刀都是脖颈,飞天都是头颅!
二百兵甲就像是一只大手,竟然在对敌之时翻转一下,可谓是覆雨翻云,顷刻间已经冲到弓箭手身边……
那只能是一场屠杀。
大王军将领立即发号施令,牛角号声起,弓箭手瞬间撤向两旁,骑兵顺通道蜂拥而出,如黄河决堤,无可匹敌。
可就在此时,二百兵甲阵型又变!
刚刚翻转的椭圆形立即变成一柄长剑,两边是刃,中开一条路,两边挤出行,骑兵出,他们却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前锋四十人过了骑兵范围,撇弃队形不要,直接散开,一人一队,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周冲去,目标,只有旗帜锣鼓号!
其余一百多人,立即变成半圆弧形,如同月出银勾,挡住入口。
那些骑兵刚刚冲出去,再想折返回来,总是费力,调转马头需要提缰拍马拉头,这个过程足够让动作极尽灵活的兵甲刺中马臀!
马吃痛,嘶声吼叫,便是惊了。
几十匹马惊了起来,对数万大军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不管是队形还是杀阵,顷刻间就在二百兵甲的面前乱成一锅粥。
将领们立即布置手段,才喊出声,却发现令已不下,发而不出!
这才明白那突进来的人,断的是他们的“通讯”!
令行禁止,最高规格的兵甲了。但也要有“令”的存在!
若是令都听不到,自己再乱,那岂不是釜底抽薪?
相对于数万军队来说,这里乱了,只是局部,并不打紧,只需给他们一定的时间,总会整队再发。
可惜……秦慕容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在骑兵将乱的一瞬间,红袖军已经出发了!
十里范围,两万兵马,一头就撞上之前二百兵甲开出的漏洞出,瞬间将大王军数万兵马切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