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明显愣了一阵。
她咬牙切齿了一会,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低下头不说话了。
青鸟在一旁赶忙说道:“其实,现如今陛下身体一直不好,虽然消息瞒着,但瞒不了各方势力。现在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有三名皇子,可是陛下就是迟迟不立太子,这让他们明争暗斗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分出个胜负。长公主的娘家是公孙家,在我们北齐是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自然是公孙皇后一支,而大皇子就是长公主的弟弟,不管是从排次还是地位,大皇子都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但……大皇子在外的风评不是很好,所以文官更看重四皇子,以为四皇子即便只有十三岁,可他天赋惊人,当今丞相都说他是胸中有山海,未来必是明君。至于武官则是更看好七皇子,整个北齐真正上过战场的,就只有年仅十二的七皇子一人,并且他带领军队还打过胜仗,武官们都说,若是他成了皇帝,进军大梁,一扫天下都有可能!而作为最有资格的大皇子,自然是被文官武官联合起来百般压迫,连公孙家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长公主这才无奈之下,只能跑来这大梁国,以潜伏之名躲避那些人的迫害。”
秦慕容恍然,点头道:“这么说来,我就可以理解了,嗯……想必也跟事实并没有什么出入了,不过你跑到这里来,是打算明哲保身,还是想要做一些其他什么事?如果是明哲保身的话,只要大皇子没有登基,那么你这个长公主……离远嫁也不远了。”
想到她会被远嫁,秦慕容觉得……很浪费!
甚至有点心疼。
这种想法一起来,他就是一惊,这不成了……自己就是个坏男人了?
晃了晃头,继续说道:“更有可能的,就是不明不白的死掉,别以为躲在这大梁就能幸免于难,以国家之力,想要一个人的性命,还是比较容易的。”
公孙面露痛苦,随后叹了口气说道:“那还能做什么呢?本宫就是一名女子,能够躲避纷争已是万幸,还哪有其他可图?”
秦慕容眼睛一亮,嘿嘿笑道:“我刚才琢磨了一下,其实这件事……好像是有点操作的可能。”
公孙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秦慕容笑道:“很简单,你的弟弟是最名正言顺的存在,身后有顶尖家族的支持,而其他两个皇子,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支持,现在北齐的情况是在战乱中,而四皇子和七皇子竟然势均力敌,这就表示……若是没有这场战争,四皇子身后的文官集团应该是会获胜的,对吗?”
公孙点头道:“没错,正是这样。”
秦慕容嘿嘿笑道:“这就有趣多了,所以武官集团就必须保证,在皇位没有定下来之前,这场战争是不能停的,而后勤辎重一些东西,必定是被文官所把控,这就造成了一些矛盾,前线和后方必然会有一定的脱节,对吗?”
“是这样。”
“所以大梁国现在的拖延策略,其实就是给了七皇子很好的机会,但……北齐终究不是大梁,大梁到底要怎么做,是继续拖延,还是突然之间发起战争,或者想办法让战争快速结束,其实都会影响七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所以七皇子是有紧迫感的,他会希望快点跟四皇子一决胜负,对吗?”
公孙仔细想了想,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秦慕容点了点头,然后思索了一阵,便说道:“所以他们任何一方若是得到了一定的优势,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优势,也绝对不是可以铁板钉钉的胜势!只要一方有优势,那一方就会希望北齐皇帝,也就是你的父王赶紧死掉,而另一方,则是希望你父王不要死掉,不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对吗?”
公孙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有些难听,但确实是这么回事。”
秦慕容说道:“但若是一定下来,大皇子就彻底没有机会了,而大皇子的机会……原本就是在鹬蚌相争之后,四皇子七皇子真正争斗起来,激化,各方开始损失,然后……趁势而起!大皇子背后的人是大家族,而据我所知,大家族在世上永远是最善于隐忍的人,他们总能找到自己的机会,但大家族又是最无情的人,前一秒还在支持大皇子,但后一秒就会坐上胜利者的船,并且亲自为他们献上大皇子的头颅!”
秦慕容叹了口气,说道:“曾经我也是商贾一员,也算是大家族,做的事情,便是永远在等待,然后悄悄的站在胜利者的后面,简单来说,谁赢了,我帮谁,就这么简单。”
公孙的表情一变再变,然后只能叹息道:“你说的……都对。”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公孙家真的要挺大皇子的话,她堂堂长公主也不至于出现在这里。
秦慕容笑道:“那如此一来,咱们可就有谈的机会了。”
“谈?怎么谈?”
“当然就像是做生意那样谈了,你有东西,我也有东西,大家交易一下,比什么都强。”
公孙皱眉道:“本宫有什么?你又有什么?”
秦慕容笑道:“你自己不知道?你有的,是你的弟弟,你有的是你成熟的心性。什么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的?没一个到二十岁的,在我看来,都是小屁孩,这家国大事他们能懂得多少?不过就都是后面的人出谋划策罢了。”
公孙苦笑道:“这倒也是。”
“所以现在有一条路放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做了。我想做的事,就是立即去北疆城去看一看,我有一位老友在那里,是生,我要救,是死,我得给他收尸。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付出很多东西,比如……一直绝对强悍的军队!北齐有北骑数十万,名震天下,但他们都在这北疆战线上困着,至于北齐腹地之中,好像没有什么军队吧?只要长公主你亲自率队,把我送到里面去,我不介意用自己的军队帮你打下一片江山,到时候你弟弟大皇子继位,你垂帘听政,不是挺好的事吗?等北齐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是战是和的,那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公孙眯着眼睛说道:“你是让本宫把你们带过南部防线?呵,到时候你们长驱直入,肆意妄为,本宫可就变成北齐的罪人了!”
“啧。”
秦慕容撇了撇嘴说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在利益面前,你说的那些都是场面话。别的不说,几个月前我们大梁国的都城大梁城,有一波贼人作乱,时机把握的极为巧妙,正好是北齐入侵,调派军队之时,你敢说你们北齐没有跟怀王或者明月教合作?我堂堂大梁国都会因为皇位之事借力外敌,你们却不会做?笑话吗?”
公孙猛地瞪大了眼睛,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然后就看向旁边青鸟,还以为是这个家伙出卖了自己。
秦慕容摊了摊手说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当我没有脑子吗?这件事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到吧?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巧合,但任何巧合,都有可能是阴谋。显然这件事就是一个阴谋。”
公孙咬了咬说道:“即便是这样,本宫也不可能做这千古罪人!”
秦慕容笑道:“那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而已,如此简单罢了。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完全信任,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一个赌局,你想要的,需要你自己冒险去夺!反正有一件事是肯定会发生的,就是你若是什么都不做,你面临的,就是亲弟弟的死亡,还有自己的半生飘零。”
秦慕容说完,摊了摊手,然后对豹子说道:“送他们回去吧,不用看管,给他们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好好想想。”
说完,就不再理会长公主,让小白推着他到里屋去休息了。
忙活这么久,说了这么多的话,秦慕容还是有些累了。
公孙真的会去想这件事了。
说实话,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青鸟在一旁看着,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就听他的吧。”
长公主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她,说道:“你是从很久之前就跟着我的,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本宫从未怀疑过你,你竟然是死士?那你是谁派来的?”
青鸟说道:“除了本家之外,还会有谁在您身边安插死士?”
“本家?公孙家?”
青鸟说道:“公主出行,用公孙假名,这件事对公孙家族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
青鸟说道:“公孙家族,确实有两种考虑,若是大皇子真的不济,那便转投四皇子,官员总要比武将好控制的多,尤其那些激进的武将,做起事来没个规矩。此次出行,奴婢便有两个指令,若是公主无心这朝堂之斗,那奴婢便拼死保护您的安危,若是北齐有变,则协助公主在大梁国中觅得一线生机,若是公主对朝堂上的事有心,并且有一定的手段……公孙家族可以投入一些力量的。”
公主冷哼一声说道:“本宫这些娘家人,就忍心看着我那不成材的弟弟,死在这纷乱之中?”
“这……”青鸟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天下至尊之位,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家里也想着,若是大皇子继位,那公孙家还能有几十年的风光,若是投身四皇子,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他身上,即便他日后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公孙家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低着脊梁做事,谁不想选择前者?只是……有些事情,无力回天。”
“所以你觉得,现在这个秦慕容,反倒是一个机会?”
“是天大的机会!”
“哦?怎么说?”
“对于秦慕容这个人……信报上还是有一定介绍,他是一个很怪的人,吊儿郎当,却又几乎拥有一切,在大梁国中地位特殊,并且超然,但他对大梁国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反倒是对战争这种事,他有些反感,并且对自己的后路,也早有安排。不光是大梁国中的势力,不管是东离南晋,亦或者是西周之中,都有他的势力,由商队而起,以店铺为轴心,渐渐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带给各地的是财富,而各地回馈他的,是一片修身养性的土地。如果他真的对大梁国无比忠诚,那他就不会狡兔三窟。”
“嗯……这也有道理,不过这些内容,本宫怎么不知道?”
青鸟尴尬道:“这都是家族中的信报,便是连陛下都不知道的。”
“哦……”公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叹道:“即便本宫也是大家族的一份子,但对于连国家都无法掌控的家族,还真是……有些反感。”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更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放心吧,你不是本宫的死士吗?总不会给本宫告密吧?”
“这自然不会。”
青鸟赶忙承下了,随后继续道:“这秦慕容,奸滑的很,但却在某些方面又极重情义,如今他想去北疆城,就应该只是为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龙莒。所以……这个买卖可以做,我们把他想要的给他,他也会把我们想要的给我们。”
“嗯……”
公孙皱起眉头。
她是真的纠结的不行。
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她总是有些心虚。
但事实上,就如同秦慕容说的那样,这好像已经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有时候光逃避,逃避的最终结果,也只能是死亡。
“好!本宫便赌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