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从被封为了太子之后,沈子谟已经鲜少会再露出一副如此孩子气的模样,简直就差要把“我不高兴”这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反正我会能够用到这圣旨的那一天,无外乎就是两种情况。”
“哦?是两种吗?止儿不如说来听听看?”沈子谟感兴趣的问道。
“两种还不够?你还想要让我谋逆篡位多少次不成?”
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能够成为太后的薛止语,小小为自己的将来心痛了一下。果然,有这样一位任性的夫君在,她想要当老封君的愿望算是没机会践行了。
不理会沈子谟的胡言乱语,薛止语板起一根手指。
“这一嘛,自然就是在你下落不明,而大部分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的情况下,那我为了稳定大局,自然只好扶持平平登基,然后再去想办法,把你这个没用到都能够走丢了的皇帝陛下给找回来。”
“好感动,止儿竟然还会想着要去找我,我还以为自打有了平平,止儿眼中就再没我的存在了呢。”
薛止语点点头,“本来是没了的,但……”
偏头打量了沈子谟一番,薛止语改口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反正都已经是走丢了,其实再找不找回来的,估计也可以。”
即便心里明知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沈子谟还是气得掐了薛止语脸颊一下:“没良心的小东西。”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怎么把他往外推的。
不然的话,就比如刚刚那事儿,旁的女子如果心中有所不安,都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要把夫君的心思给勾回来。哪会是像她一样,恭恭敬敬的行礼试探,看上去倒是规矩了,实则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不对,这只小猴子就立马会跑得无影无踪。
沈子谟也是心累,大概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他都不能对自己的皇后有半点懈怠,不然的话,这媳妇儿说没就没,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真的,身为一国之君,却还能弄丢自己皇后的话,沈子谟觉得他一定是可以作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人,被成功载入史册了。
“别闹。”
挥开沈子谟捣乱的手,薛止语将自己伸出来的手指变作两根。
“至于说这第二种嘛……哼哼,那可就真是精彩了。”
沈子谟临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薛止语瞥了他一眼,将圣旨塞入袖袋放好,这才说道:“若是皇上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女子的事情,小女子无能为力,自然就只好将皇上荣养成太上皇了呗。”
说着,薛止语还伸手扯了扯沈子谟的前襟。
“为了小女子日后大计能成,皇上,虎符何在?这禁卫军可会听凭小女子的吩咐?不管需要什么信物,还请皇上一次性的,都给小女子准备妥当了才好。”
沈子谟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薛止语简直怀疑他是有病。
然后沈子谟就真的犯病了。
“喏,给你。”
手心中被塞进了一块龙纹墨玉。
“还有这个。”
墨玉的上面又多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印。
薛止语看了看两样东西,又看了看沈子谟,然后再看了看那两样东西,嗯……就收起来了。
找了个荷包将东西装好,薛止语还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不啊,我只是觉得,要是以后有谁请调兵马,我就告诉他:‘等等,此事朕得先向皇后请示一下,要是皇后不准的话,朕也无能为力’,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可以确诊了,有病,没救,等死吧。
“为了让我能够成为一个红颜祸水,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哈哈,是的。”
单手拦过了薛止语的腰身,沈子谟双眼半阖,懒洋洋得将下巴搭在了她肩头。
“把东西收好,就像你说的那两种万一,有这些在你手里,我也能放心一点。”
“真的?”薛止语故意破坏气氛的问道:“是放心要让我拿这些对付你吗?”
都没有直起身来,就只是偏了偏头,好让自己能够从这个角度看着她,沈子谟无辜道:“我对你百依百顺,你还会想要对付我?那些老不修没一个好缠的,止儿倒是不如留我在前面做个靶子,还能有个清净。”
这么大无畏的话,薛止语简直都要感动了。
当下,薛止语赶紧动了动:“好吧,算你有理。但人心最是易变,你就不怕到日后你不再对我百依百顺时,我这被宠坏的脾气,一个不留神,再做些什么?”
“真要是有那一天的话,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拉起薛止语的手,轻轻印下一吻,沈子谟的声音平静而认真。
“给你这些力量的人,是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人的沈子谟。我虽然不认为日后我会有所改变,但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话,那这副躯壳里所剩下的就只是一位帝王,不是沈子谟,不是我。我当然会乐得见你去教训那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的人。”
整个人都快要烧了起来,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厉害,好像马上要从嘴里蹦了出来,嗫嚅半天,薛止语最后也只吐出了两字评价:“疯子。”
可为了这个疯子,她情愿去做一个傻子。
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此刻的薛止语,无比确信着这一点。
受不住沈子谟的注视,薛止语挪开眼,转移话题道:“方才我说两种的时候,你不是还有异意?这么说的话,难道是还会有第三种可能的情况?”
过了二十七日已经除服的沈子谟,摸了摸自己新剃的下巴,白日做梦道:“有啊,止儿难道就没有想过,按我的性子,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当腻了这个皇上,然后把皇位给你们母子俩人一扔,就独自出去逍遥?”
薛止语只恨不得把自己先前的那点感动拿去喂狗,微笑着替沈子谟规划好了梦想的可行性,指出一点:“好啊,你敢走,我就敢改嫁。”
这一次,黑脸的人成功换成了沈子谟。
“皇后不能改嫁。”沈子谟道。
“太后更不能改嫁。”沈子谟再道。
薛止语老实的同意了这话:“言之有理。”
但同意得太快,反而会让人觉得没有真实感,至少沈子谟没有。
果然,很快就听薛止语补充道:“但是,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太后不能喜欢听曲儿、听戏、听说书吧?而且,孤儿寡母的支撑朝政,是不是还得召大臣议事?”
对沈子谟眨了眨眼睛,薛止语诚恳的保证道:“表哥放心,我一定不改嫁的。”
“我真是放心,放心的不得了。”
一口龙牙都好悬没给咬碎了。
就算只是玩笑话,沈子谟这会儿也已经快要七窍生烟了。
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她说得出做得到,这小家伙,从来没得良心。
倒是薛止语哈哈笑个不停,谁让他刚刚故意挑衅,结果气到自己了吧?活该。
深深运了一口气,沈子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和薛止语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听说,迁宫的事情,下面人已经请示了三四次,但母后全都找借口拖延了过去,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那也不过就只是一处宫殿,难道说不住在坤安宫里面,我就不是你的皇后了不成?”
耸耸肩,对于薛皇后的一些小举动,薛止语是真没什么想法。
“不过,我之所以能够不计较这一点,只不过因为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是母后,但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女人……哼,你看我还会不会有这么好说话的。”一边说,薛止语还一边伸出手,五指成爪状的威胁道。
沈子谟没什么诚意的配合着:“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气得薛止语真是想要上手挠他了都。
为了自己的脸面,沈子谟忙是把这只炸了毛的猫咪抱进了怀里,两只爪子都搂得紧紧的。
“让你受委屈了。”
挣扎了两下没成功,薛止语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算不得什么委屈。说真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姑姑向来疼爱我,我愿意孝敬她的心不比你少,但要是因此就让我做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那我可做不来。”
“有你的人帮衬,再加上母后身边得用的人,不少都是爹爹耗费心血准备的,同为薛家女,那些人知道他们该认哪个主子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可以说,现在宫中处处都是我的人,到底有没有那个名义上的宫权,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沈子谟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了薛止语,他原先也没有想到,自己母后无欲无求了一辈子,现在反而把持不放了。
先前,在薛止语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薛皇后便各种借口,没有让她碰到一点宫务,其待遇甚至远比不上先前的章华太子妃。
如今,薛止语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了,薛皇后,哦,不对,现在该改口称做薛太后了,薛太后还是一个态度,半点没有要把后宫交给薛止语的意思,甚至连坤安宫好似都想要一直长长久久的再住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