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目送贤亲王妃远走，郎玖惜转头看向薛止语，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太过了一些？”
当初薛止语及笄时，倒是曾跟她抱怨过贤亲王妃的态度不对，但郎玖惜当时不过是跟贤亲王妃打了个照面，就算对方的话比平日多了些，她倒也未曾深想过。
可如今再一看，贤亲王妃的一言一行，又哪里只是在示好而已，分明已经热情到恐怖的程度了吧。
薛止语同样看向她，心中暗叹，这也就是郎玖惜没见到她入宫认亲那日的情况。
连在帝后面前，贤亲王妃都能毫不掩饰得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如今这样，显然是有所收敛了。
“莫要想太多。”薛止语如是说道：“四皇叔母向来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和善人，如今我新嫁给了表哥。比起几位皇嫂来说，年纪又小，四皇叔母自然会多关照我一二。”
郎玖惜对这个说话将信将疑。
不过认真想想，贤亲王爷向来与世无争，贤亲王妃也未听说是个佛口蛇心的。按理来说，以贤亲王府的一贯作风，倒也不至于会是在算计什么。或许，就真当像贤亲王妃自己所说的那样，只因为薛止语格外投了她的眼缘？
这话，反正薛止语是不信的。
郎玖惜离去更衣，留在亭中等她的薛止语斜坐在美人靠上，凭栏远眺，也没有回头看自己那两个丫鬟，只是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准告诉给表哥知道。”
“是，奴婢遵命。”
薛止语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她不记得上辈子巡边一事发生的确切时间了，但按沈子谟的说法，最迟三日，最快明日，皇上就会在早朝下旨，命他为巡察钦差，赐尚方宝剑，执先斩后奏之权，另擢升李和为兵部尚书仆射，与他一同前往。
虽然因为皇子的身份，让沈子谟的权利比起当初那位官员来说要大了不少。但一件如今看着就不讨喜的差事，竟落在沈子谟头上？还是在眼下这个时间上？
好吧，对此，薛止语也知道沈子谟事先有做了不少准备，甚至还不惜动用到了宫里的一个暗线来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她现在担心的，却是怕沈子谟那边是否做得太多，以致于最后过犹不及。
就像表哥李和这次升职。
当初沈子谟安排他做了京城骁骑校，为的是什么，至少薛止语心知肚明。不就是怕日后有个万一，京城城守与禁卫军这两个关键嘛。
李和倒也是个争气的，再加上忠平侯府与他外祖家在军中的影响，四年来稳扎稳打，不仅在城守里混得如鱼得水，去年年底还升做了佐领。眼看着离京城城守将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却突然被调去了兵部，还是个不上不下的尚书仆射。即便在品级上升了半级，对他们而言，也完全算不得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薛止语就能够想象到表哥李和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有多么的失落。
但薛止语却是高兴的。
没办法，沈子谟又不像他的十一皇兄铮郡王，那身上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军功。
在薛止语看来，沈子谟再是会些个花拳绣腿，额……虽然这话并不能跟他直说……但是等到去了战场之后，刀剑无眼，她也是完全放心不下的啊。
在这种时候，即便李和表哥的调任，会为他们日后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但完全是值得的。
“在想什么呢？”
薛止语闻声回头，对郎玖惜笑道：“这话好像你刚刚才问过我呢。”
“可不是嘛。”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郎玖惜道：“也不知道你今天怎么就这么容易走神。还是说，是十六舅舅他欺负你了不成吗？”
虽然说得是一个问句，但郎玖惜面上的表情简直就明显表示出了否定的答案。
薛止语都要被她这样给气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呢？”
郎玖惜倒也诚实：“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啊？”
扑哧一声，郎玖惜倒是先笑了出来。
“因为……”拖长了声音，郎玖惜坏笑着道：“十六舅舅他啊，哈哈，一看就是被你这个坏丫头给吃得死死的。他啊，完全就是被你给迷昏了头呢。”
“哈？你这个丫头，现在真是越发得口无遮拦了，竟然连长辈都敢调侃了！别跑，你给我回来，看舅母怎么教训你的。”
“不敢了，不敢了，还求小舅母大人大量，快快原谅了小女子才是。”
薛止语拉着郎玖惜不撒手，非要逼问道：“什么小舅母，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说法。还是说，你这是一心想要叫我声‘小姑姑’，这才会一时口快，就叫成了‘小舅母’？”
郎玖惜被她说得都要抬不起头了，忙是想要转移话题。
“唉？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只蝴蝶在？真奇怪啊，这个时节竟然还能够看到蝴蝶呢。”
“什么嘛。”
薛止语不为所动，一心只想要逼眼前这个坏丫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哎呀，我说真的，你快看嘛。”
郎玖惜拉着薛止语回头，手一直指着那边给她看，不过倒是未想要叫丫鬟去把蝴蝶捉过来。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郎玖惜摇摇头，方才还雀跃的声音，这会儿也低沉了下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薛止语侧目看她一眼。
“郡主您如今红鸾星动，可不适合再念这种句子才是。”
郎玖惜简直无奈，连脸红都是顾不上了。
“哎呀，求求你还是快快闭上嘴吧，怎么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都能叫你牵扯到……牵扯到那些个乱七八糟上面。”
“哪里就是乱七八糟了，我这可是长辈的一片关切之心。”
就郎玖惜那时不时悲春伤秋的毛病，薛止语觉得十分有纠正的必要。或许改天应该先找个时间，去把她房里那些书籍收一收？
郎玖惜现在是真的不想要再说话了，就问昨日还一起狼狈为奸的朋友，突然间变成了长辈，可会是一种多么让人心塞的感觉啊。
“你方才说什么？”薛止语忽然开口道。
“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虽然寿宴还没有正式开始，但郎玖惜现在只想要打道回府。
“时辰快到了，你方才不还赶着要回去吗？我们快些走吧。”
薛止语脚下却是不动。
“你方才说，庄生晓梦……迷蝴蝶？”
“啊……”郎玖惜只恨自己刚刚管不住嘴巴，“大概吧。”
“周庄……梦蝶？”薛止语自然自语着，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容，“周庄梦蝶？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郎玖惜不知道薛止语这突然是发的什么疯，她现在只想要快点回去前面，连回去之后又会不会见到薛舒朗，她这时候都是顾不上了。
反正薛舒朗再是无赖，在人前他总也不敢做什么。只要她不再单独离开，那么即便是见到了，总也比他这位小姑姑来得好应对才是。
“没什么。”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一般，薛止语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率先往外走去。
“走吧。”
听到薛止语终于愿意放过她了，郎玖惜又哪里还会注意对方刚才的状态有没有问题，忙不迭就是跟了上去。
不出所料，薛老夫人今次的寿宴办得实在是热闹非凡，那排场，甚至连几年前勇成伯自己的六十大寿都比了下去。
虽然因为勇成伯尚且建在，薛老夫人的身份对外就有些不上不下，致使皇子一辈中，就只来了沈子谟一位王爷。但几位皇孙中，除了父孝未除的沈青绍以外，一个不少的全部到齐。而宗室中，甚至连德高望重的贤亲王妃都亲自前来，就更是为此次的寿宴增色不少。
“四皇婶今日可是又找你了？”
晚间，薛止语本正与沈子谟商量着要带的行囊，屋中也没有留下人伺候着，突然听他问了这么一句，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潆洄又告密了。
但转念一想，在她与沈子谟成亲的第二日，潆洄就已经重新认主，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才对。
“你这是听谁乱嚼了舌根？”薛止语直接装傻道：“四皇叔母找我做什么？”
“真的？”
沈子谟一脸不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了。”薛止语眼也不眨的问：“不然的话，你说四皇叔母找我做什么？”
无声得叹了口气，沈子谟附身探过两人之间的炕几，伸手在薛止语脸上掐了一把。
“我若是知道为什么，也就不用担心了。”
原先他也当薛止语的话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但等亲眼见到贤亲王妃的态度之后，饶是沈子谟，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便是他知道他的止儿一贯会讨长辈喜欢，但讨喜到了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有些夸张了吧？
“既然你都不知道，那还要担心什么。”薛止语一脸不在意的说道。
在他即将出门的这个时候，薛止语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为这等小事而分心。
“再者说了，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可不是那等会被你圈养的金丝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