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潘家园古玩市场人头攒动,从全国各地来的古玩贩子们的地摊儿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了好几排。
古玩贩子们观察着每个路过摊位前的淘宝者,他们都有锐利的眼光,上下一打量,聊上几句,是行家老手,还是刚入行的菜鸟便能看个七八分来。
而来这里逛地摊儿的却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个蹲在地摊儿前讨价还价看起来很普通的老大爷,很有可能是一位担任重要职务的要员,而他旁边与他看好同一件古董,正伺机而动的人可能只是个农民工。在这里,社会地位不是最重要的,不管你是多大的人物,只要眼力不好,就会遭到鄙夷。能让人真正肃然起敬的只有好眼力和好品行。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淘宝捡漏儿。“捡漏儿”是这个圈子里频繁出现的一个词儿,它深深刺激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古玩市场是一个既公平又不完全公平的地方,这里每天上演着各种喜怒哀乐,偶尔也会有传奇发生。
穆彤,一个还没毕业的美院女大学生,每到周末就混迹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场所。
几乎每个周末,穆彤都要到这里转转,运气好的话,能淘到些不错的小玩意儿,像明清的老银饰、一些小玉件、老珠子等等,她收的基本都是这些首饰类的老东西。
“来了啊,小穆姑娘。”
来得频繁了,穆彤已经在潘家园市场混成了熟人,很多经常来摆地摊儿的老板都认识她。
“吴老板您好!”
穆彤一边微笑着打招呼一边摘下背上的双肩包,把包放在胸前,把两个肩带重新套在肩上,然后在吴老板的地摊前面蹲了下来。
“吴老板,您这次又收了什么好东西?”
“看看,这个银锁怎么样?”
吴老板笑着把早已拿在手上的一枚银锁递给穆彤。
穆彤接过他手里的锁,只见是一枚腰子形的清代老银百家锁。
“嗯……这锁虽然是老的,但是工艺有点粗糙,我用不上。”
穆彤说完抬起头冲吴老板笑了笑,把那锁递了回去。
“那行,小穆姑娘你再看看其他的吧。”
吴老板接过锁放在地摊儿上,然后目光随着穆彤的目光在摊位上来回移动着。
穆彤在这个吴老板的摊位前蹲着又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微笑着对吴老板说,“不好意思,这次确实没有喜欢的,下次再照顾您生意吧。”
“没有喜欢的吗?没事,下次肯定有你喜欢的!”吴老板对穆彤强笑着。
穆彤刚要起身,旁边的摊主把一只翠绿的镯子举到了穆彤面前。
“小姑娘,你看看这只镯子,多漂亮,你戴正合适。”
穆彤斜眼瞟了一眼那镯子,“哈哈,您这镯子,我可买不起!”穆彤调侃地说。
“买得起,买得起,不贵。”那摊主脸上堆着笑,仍然举着那只镯子。
穆彤看着那摊主笑了笑,没再说话,蹲在原地转头往他的地摊儿上看着。
“老李,人家小穆姑娘眼光高得很,可是高手,你还想拿个染色的C货蒙人家!”刚才的摊主吴老板说。
“是么?”
这个叫老李的摊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穆彤,只见眼前的小姑娘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短发,穿着蓝色牛仔裤和浅灰色卫衣,脚上一双运动鞋,双肩包抱在胸前,一看就是个大学生。心想大学生能有多高的眼力,毕竟古玩行经验很重要,心中有些半信半疑。
而此时老李摊位上的一只扳指映入了穆彤的眼帘。
这枚扳指一多半是白色的,另外一少半却是黑色的,不知道是和田玉的还是琉璃仿玉的。
穆彤慢慢移动双腿挪到老李的摊位前,眼睛随意地看着地摊儿上的其他东西,余光却始终在那只扳指上。
看了一会儿,穆彤觉得十有八九这是一只和田玉扳指。
心里有些激动,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着,很久没在地摊上看到这么好的东西了,也很久没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心虽然砰砰跳,但穆彤脸上仍故作镇定,“这个什么价?”穆彤顾左右而言他,指着一片红色的清代玛瑙小花片儿问。
“噢……这个……三百,今天没开张,便宜卖给你。”说完老李歪着头暼着穆彤的眼睛。
穆彤没有抬头,只说:“老板,您可太不实在了,这样的普品,您要三百?比这好的,我也就给五十。”
“嘿嘿,五十太低了……”老李脸上抽搐着,呲着牙笑着。
“这个呢?”穆彤抬起头看着老李的脸,指着一个老银锁片问。
“这也三百,实价。”
这次的报价虽然仍然有议价的余地,但相对低了很多,穆彤知道时机到了。
穆彤的目光又在地摊儿上扫了一遍,先拿起一只清代红翡镯子看了看,说,“这只红翡镯子倒是不错,只可惜圈口太大,我戴不了。”
放下红翡镯子,又不经意地拿起那只扳指。一拿到手中,心里一下有了底,东西上手不上手感觉就是不一样。老和田玉温润细腻的触感一下在皮肤上蔓延开来,这种微妙的感觉是需要长时间上手,才能体会到的。
虽然和田玉以无杂质的羊脂白玉为最佳,但是这只扳指上的白玉部分白如凝脂,墨玉部分漆黑如墨,整只扳指黑白分明,干净利落,非常养眼,是一件少见的清代老玉精品。
“这扳指三千,这可是好东西。”老李自己主动报了价。
穆彤心中一喜,脸上仍不动声色,抬起头看着老李,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提高嗓门儿对老李说:“您这什么好东西?能值三千?”
“这可是和田玉的。”老李一脸认真地说。
“和田玉还有这么黑的?”
穆彤故意把那扳指的黑色部分朝向老李。
“有啊,这是黑漆古,水银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老李的神情表明,他心里还是没底的。
“这种扳指就是清代的东西,清代哪有黑漆古?”穆彤反问老李。
那老李反驳不了穆彤,只能闭着嘴不说话,眼睛看着穆彤。
穆彤见老李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些疑虑了。
“这就是一只琉璃扳指,清代的琉璃仿玉,您这价儿要的太高了。”
“就算是琉璃的,那也是官造琉璃,宫廷造办处出来的东西。”老李说。
“甭管哪儿的琉璃,它也是琉璃,不是玉。”穆彤说着把那扳指放回到地摊儿上。
“诶!小姑娘,你能出多少?”老李忙问。
穆彤心中窃喜,把那扳指拿起来看了两下,又放回摊位上,脸上做出犹豫的表情。
“呃……八百吧!”
“那不行,本钱还不够,我今天没开张,最低二千六百块,你拿走。”
“价太高了,一只琉璃扳指……”
穆彤手支着膝盖作势要起身。
“小姑娘,你再加点,八百真不够本钱,我今天没开张,你再加点就拿走。”
老李见穆彤要走的样子,拿起扳指举到穆彤跟前,“你看,多漂亮!”
“琉璃扳指,八百不低了!”穆彤说。
“小姑娘,你再加点儿……”
“那您说吧,您最低多少卖?”
老李手里捏着扳指,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
“一千八,这是我的本钱。”
穆彤的目光与老李对视,笑了一下。
“一千,最高了。”
穆彤又出了一口价,此时她对这只扳指势在必得,心里已经有底了。
穆彤说完站起身,蹲得时间太久,猛一起身,眼前一阵眩晕,她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支在大腿上,闭上眼睛缓了两秒钟。
“这样吧,我看你也是诚心想要,一千五,我赔三百!”
“老板,就一千,不行就算了,本来我也不太喜欢琉璃,买不买都行。”穆彤悠悠地说,睁开眼,站直了身子。
老李坐在他的小板凳上,仰头看着穆彤,没回答。
“没事,不行就算了。”穆彤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小姑娘你等等……”老李忙叫住穆彤。
然后低着头,端详着手里的扳指,过了半晌,说:“一千二,咱们第一次生意,让我少赔点,以后多照顾我的生意!”
穆彤心里狂喜起来,但脸上还是做出为难的表情。
“就一千。”穆彤语气坚定地说,眼睛看着老李。
老李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哎呀,行吧,卖给你,你这小姑娘,太能讲价了,真是厉害。”
穆彤努力控制着,面无表情地拉开胸前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钱包,刚把钱拿出来,就感觉有一个人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老板,看一下您手里的扳指。”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穆彤头顶响起。
穆彤猛一转头,却见那人已经把那扳指拿在手上了。
“这个我已经买了。”穆彤说着把钱递给老李。
老李一看又来了新买家,竟然不肯接穆彤的钱。
“这扳指三千,清代和田羊脂白玉,这可是好东西。”
老李眼里冒着光,热切地对那人说。
“诶?老板,咱们已经谈好价了。”
穆彤心下一急,把手中的十张粉红色钞票又往老李面前递了递。
“小姑娘,你给的这价真的太低了,我们出门摆地摊也不容易。”
说完,老李不理穆彤了,转而盯着那人。
“不能这样啊,咱们已经说好了!”
穆彤有些着急了,到手的漏儿就要飞了。
此时那人正认真看着手中的扳指,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感受着老和田玉温润的触感。
“我出两千!”
那人暼了一眼穆彤手里的钱慢悠悠地说。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和他谈好价,已经在付钱了。”
此时的穆彤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气势汹汹地站直身子转向那人。
“老板没接你的钱,这生意就没成。”
虽然话是对穆彤说的,但是那人并没看穆彤,随即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从身后取下背包,拿出皮夹,开始数钱。
穆彤这个气啊,心里嘀咕着,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好东西,想捡个漏儿,半路居然杀出这么个煞星来。
“你是不是第一天逛古玩市场,你懂不懂规矩?”
穆彤目光如炬,火冒三丈地仰着脸看向那人。
那人闻言,也转过脸看向穆彤。
“好帅啊!”一看到那人的脸,穆彤愣怔了,心又砰砰狂跳起来,比刚才看到那只扳指时跳得还更厉害了。
“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穆彤咬了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穆彤身高一米六七,那人个子实在很高,应该有一米八几的样子,所以穆彤只能微微仰头看着他。
他此时也正看着穆彤,眼底瞬间闪现出一道亮光,然后嘴角慢慢弯上去,似笑非笑地说,“我不懂什么规矩,我只知道谁出的钱多,老板就会卖给谁!”
“你……”穆彤听到这话,气得怒目圆瞪,涨红了脸。
那人脸上却还带着笑,玩味地看着她。
“老板,不可以这样。”穆彤转向老李。
“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啊!能多卖一千块,我这次来北京的费用就能解决大半儿了。”
老李还是有些惭愧的,毕竟在古玩行里这样做确是不合规矩,价钱谈好了就像树上的果子落了地,绝没有反悔的道理。东西真的假的,价钱高了低了,那都得自个儿认,没有七天无理由退换货这回事儿。
这时旁边那人含笑暼了一眼穆彤,把钱递了过去。
穆彤一看,急眼了,咬了一下嘴唇,“我也出两千,你得卖给我!”
“我出三千……”
还没等老李回话,那人又说,语速不疾不徐,听起来非常冷静。
穆彤惊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慢慢转头看向那人。
“你你你……你是故意要和我作对吗?”
穆彤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人的脸,气得都结巴了。
这时老李的地摊前又来了两三个人,见这情形,都不走了,围着看热闹。
“我干嘛要和你作对,我只是喜欢这枚扳指,而且它也确实值这个价,人家老板出门做生意多不容易,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对吧?老板!”那人似乎突然来了兴致,阴阳怪气地说。
“对对,谢谢帅哥!”老李赶紧附和着。
“老板,你这么做生意不对,人家小姑娘都跟你谈好价了,你怎么还能反悔呢?这不合规矩。”旁边有人说。
“可是这么漂亮的和田玉扳指两千块钱确实低了,三千也不高!”又有人低声说。
穆彤一听这话又羞又恼又着急。
这时只见那人从皮夹里又拿出一千元钞票,连同刚才那两千一起递给老李。
老李没想到,两个买家居然竞起价来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伸手刚要接。
“等等……”穆彤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钞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出三千。”
老李一愣,立刻收回了手,贪婪地笑着,“这位帅哥,你看,这小姑娘也出三千了,小姑娘是先来的,我得优先卖给她,你如果能出四千,就还是卖给你!”
“怎么可以这样?你一开始的要价就是三千,你当你这是拍卖行吗?”穆彤冲着老李大声说,心里想着,今天真是撞了邪了,居然这种事儿都能叫自己遇上。
穆彤逛古玩市场也有两年时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种事。
“哈哈哈…”那人看着穆彤气急败坏的样子大笑起来。
然后略略弯下身,让自己的脸稍稍靠近穆彤的脸一些,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我不买了,你买吧。”
穆彤又愣怔了,与这张帅脸如此近的距离,心又狂跳起来,脸也红了,足足愣在那里好几秒。
穆彤努力镇定了一下,瞪了那人一眼,指着他手里的扳指忿忿地说,“你,把扳指放下。”
那人弯下腰把扳指放在穆彤面前的地摊上,面带微笑,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
穆彤迅速蹲下身,把那扳指拿起来套在左手大拇指上,然后快速从背包里拿出皮夹,又数出二十张粉红色钞票,再看看皮夹里面,只剩两张了,咬了一下嘴唇,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把三十张钞票递给了老李。
老李先是看了一眼那人,然后又看了看刚才说话的两个人,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最后才笑嘻嘻地接过钞票数起来。
等老李数完钱,穆彤白了那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彤走出很远了,那人还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
穆彤走出潘家园市场,心里这个悔恨啊,当时应该先把扳指拿在自己手里,然后再掏钱给那地摊老李,就不会出来后面的事情了。
痛定思痛,这就是经验啊,以后一定要谨记在心。
这时接到了寝室好友王兰兰的电话。
“彤彤,你要回来了吗?”王兰兰在电话那头问。
“兰兰,别提了,今天真不知道是个什么运气?本来捡了个大漏儿,结果半路被一个煞星搅和了,害我多花了两千大洋。”穆彤看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说。
“是啊,现在我只剩两百块钱了,淘宝店如果再不开张,我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王兰兰在电话里安慰了穆彤一番。
穆彤挂了电话,把电话放进背包,继续欣赏着手上的扳指,真是件好东西!脸上不禁又露出笑容来。
虽然比刚开始的价格贵了两倍,但还是值得的,毕竟在地摊上能遇到一眼让自己心动的东西真的很不容易。
穆彤这时想起刚才那人,他的脸,他说话时不疾不徐的语气,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笑。
“哼!煞星!”嘴里狠狠骂了一声。
穆彤低头把玩着那扳指,心里想着刚才那人,路上有个台阶都没看到,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了。
人这时本能的反应,应该是伸手撑地,而她此时左手拇指上套着扳指,情急之下立刻用右手捂住左手的扳指,踉踉跄跄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忽然,身后的背包被人一下拉住,穆彤原地打了个圈圈,滴溜溜地往后倒下去,躺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穆彤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古铜色的皮肤,英挺的面部轮廓,微微有些丰满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一双迷人的单眼皮,一对褐色的琉璃似的眼珠子此时泛着柔光正看着自己。
穆彤脸一下红了,慌忙站起身来。
“不就捡了个小漏儿吗?至于这么激动?”那人眼眸含笑看着她。
站定后,再看那人,“怎么是你?”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煞星,“你跟着我干嘛?不会是没买到,想抢吧?”
“欸!你讲讲道理,我刚才救了你啊。”
穆彤暼了他一眼,用手理了一下头发,“谢谢。”
“这还差不多!”
那人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清了清嗓子,“你看啊,如果不是我救你,刚才摔一跤,你就毁容了,就算不毁容,这扳指肯定保不住了,三千块啊!所以……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
“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吗?”穆彤心里想着,鄙夷地看着那人。
“请我吃饭吧!”
那人把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抱着胳膊看着穆彤。
“天啊!我今天碰到这家伙就倒霉,之前害我多花了两千块,刚才又差点摔死,现在还要请他吃饭?我全部身家就只剩两百块了,请他吃了饭,我还怎么活?”
那人此时脸上仍然挂着笑看着穆彤。
“算了,豁出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想吃什么?”穆彤问那人。
“随便,都行,我不挑食。”那人立刻回答。
“那…就那个吧!”穆彤指着马路对面的牛肉面馆,“那家的牛肉面特别好吃,我经常去吃。”
那人望向马路对面的牛肉面馆,转头又看看穆彤,剪短地回答了一个字,“行。”
两人穿过马路,在牛肉面馆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两碗牛肉面,那人要了个大碗,穆彤要了个小碗。
“你叫什么名字?”等面的功夫,那人问穆彤。
“萍水相逢,吃完这碗牛肉面,咱们就各奔东西,互不相识,不需要知道名字。”穆彤冷冷地说。
从坐下那一刻起,穆彤就看着窗外,刻意不看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仍然没看他。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刚才我又救了你,也是缘分,我叫秦川。”
秦川向穆彤伸出手。
穆彤转头看着秦川,他目光清澈而明亮,他的好看的手就在自己面前。
“穆彤!”
穆彤没有同秦川握手。
秦川尴尬地收回手,“放牛的?”
穆彤白了他一眼,“穆桂英的穆,红彤彤的彤。”说完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秦川看着穆彤,她的侧脸特别好看,皮肤虽然不算很白,但非常有光泽,嘴唇丰满娇红,鼻子小巧耸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一双媚眼,细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自己手工编的藏传老绿松石项链。
“你的项链很好看,老松石很漂亮,项链款式也很有设计感。”
穆彤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秦川,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项链,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谢谢!”还是转头看着窗外,随手别了一下耳边的短发,露出有些泛红的可爱小耳朵。
穆彤感觉到秦川一直在看着自己,一转头正撞见秦川热烈的目光,心又跳了起来,不觉红了脸,忙低下头死死盯着桌面,仿佛那桌面是一件可研究的古董。
很快牛肉面端上来了,秦川看着碗里的面,没有动筷子。
“吃吧,很好吃的。”
穆彤拿起筷子,头也不抬,自顾自吃起来。
秦川也吃了起来。
“嗯……味道确实不错。”
秦川夸张地拉着长音。
穆彤没说话,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面,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抬头看他了。
秦川把一大碗牛肉面都吃光了,看见穆彤端着碗在喝汤,他也端起碗喝起来。
“嗯嗯,汤也好喝!”秦川啧啧称赞着。
桌子上明明有餐巾纸,但穆彤还是拿出一张面巾纸撕了两半,一半递给秦川,“给……”
“谢谢!”秦川看了看半张面巾纸,接了过去。
“你是学生?”
面吃完了,秦川两只手支着下巴看着穆彤。
“嗯,明年就毕业了。”
穆彤正在背包里翻找着那仅剩的两百块钱,随口答着。
“哪所学校?”
穆彤抬起头,冷眼看了一眼秦川,“你问这么多干嘛?”
“随便问问,你防备心怎么这么重?我又不是坏人。”秦川挺直身子,靠在椅背上。
“我不会告诉你的。”
穆彤看着秦川帅气的脸,心想,长得帅也不一定就是好人,也可能是斯文败类。
“好吧,不说就算了。”
秦川看着穆彤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双肩包,上面有一块油彩,“我猜……你是学美术的,对不对?”
穆彤有些惊讶,他怎么一下就猜中了,但是她脸上的惊讶表情稍纵即逝,没有回答秦川的话。
穆彤付了钱,两碗面花了她三十五块大洋,现在她的全部身家只有一百六十五元了。
“我走了。”穆彤站起来就要走。
“别着急走。”秦川拉住她的衣襟。
“放手!”穆彤拨开秦川的手。
秦川马上松开手。
“还有什么事?”
“你先坐下,有事跟你商量。”秦川示意穆彤坐回椅子上。
穆彤坐了下来,看着秦川,等他说话。
“你把那扳指卖给我吧!”
“凭什么?”
穆彤有些惊讶。
“我加钱。”
“那我也不卖。”
“五千……”秦川说。
穆彤一听,这人真是奇葩,刚才在地摊上不加钱买,这会儿又要买了,一定是刚才放弃,现在又后悔了。
虽说五千块,自己转眼就赚了两千,可是这件东西卖得好的话,能卖一万到一万五,五千还是少了。”
“不卖!”穆彤态度坚决地说
“一万……”秦川马上说。
穆彤心里一惊,脸上仍然很平静,哪有这样买东西的,加价这么快,该不会是耍我吧?
穆彤没说话,只看着秦川。
“你转眼就赚一万块,还不满意吗?”
他的意思是加一万块?穆彤不禁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大概二十五六岁,上身穿一件军绿色工装短风衣,下身深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皮鞋,看起来并不像富家子弟,倒有一副落魄艺术家的风范。
有了这一万三千块,不但可以解决温饱,还能把之前设计出来的几件首饰送去镶嵌了,穆彤心里想着。
穆彤是学珠宝首饰设计的,她把在古玩市场收到的一些首饰类的老物件,像老玉片,老银饰,老珠子等重新设计成新的首饰,放在自己的淘宝店上卖。看到有人真心喜欢这些老物件和她的设计,是穆彤现在最开心的事。
目前穆彤做的首饰主要以手工编绳和串珠的形式为主,虽然早就设计好了几件镶嵌首饰,但是镶嵌的成本太高,因为一直没钱,所以那些画好的设计图已经压箱底很久了。
穆彤又看了看手上的扳指,还是有些犹豫。到手里还不到一个小时,还没捂热呢,这么好的东西,实在不舍得。
她用手指摩挲着,只握在手里这一会儿,老和田玉的温润感已经现出来了。
卖了能解决好多问题的,穆彤心里纠结起来。
她抬头看向秦川,秦川此时也正微笑看着她,眼里的目光看起来很真诚。
“一万五。”穆彤咬咬牙说。
“那你转眼就赚了一万二啊!”
秦川笑起来,“太黑了!”
“不买就算了。”穆彤立刻站了起来。
“买买买!”秦川又拉住穆彤,“你坐下。”
该不会是骗子吧?穆彤想,我还是小心点好。
秦川从背包里拿出两沓钞票,一沓递给穆彤,另一沓抽出一半来也递给了穆彤。
“你数吧。”
穆彤数了一万五千块,把多出的几张还给了秦川,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钱的真假。
“再数一遍吧。”秦川又说。
穆彤又数了一遍,更认真地把每张都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不是假钱。
“没问题吧?”秦川问。
穆彤点点头,把钱放进背包,又把扳指在手里摩挲了两下,放在了桌子上。
秦川拿起扳指套在自己左手大拇指上,大小正合适。
“谢谢!我先走了。”
穆彤匆忙起身就往外走。
“哎!能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或者是QQ号?”秦川在穆彤身后说。
“不必了,后会无期!”穆彤回答,然后大步出了面馆。
秦川脸上带着微笑,嘴里小声嘀咕着:“后会有期。”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诡异,穆彤越想越不可思议,可是一万五千块正好好地躺在自己背包里呢,不相信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