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跃斟满酒说道:“此地生活安逸,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方圆千里,自成一界,我宗先辈师祖真是神来之笔,大能呀!这里有一镇二湖九溪十三村三十六桥之说。一镇乃此沧阳镇。二湖为丹阳湖丹悔湖,皆九溪之水汇之。九溪即沧溪淳溪泳溪涯溪荡溪淋溪浦溪沣溪澄溪,其中淳溪、淋溪、沣溪、澄溪之水源于玉丹山泉水。十三村就是谷家村孙家庄王家坝徐家寨云家坞苏家堡潘家村葛家堡奚家庄范家庄彭家寨鲁家寨韦家村,俗称丹湖十三屯姓。三十六桥指坐落在溪河是石桥,有邬桥、汤桥、漆桥、叔桥等等。他们先人为躲避战乱,请求仙人移居此地,与世隔绝,不进不出。”
“噢!”韩鸣有些诧异,心想竟有这种地方,长见识。
“我在这里已经近百年了,当年在宗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传承弟子,那年我筑基中期修为来到这里,由于心高气傲,失手杀了一名村妇,按这里的规矩就被限制在这方圆十里内,赎罪百年。此处家家户户,种田织布,自给自足,无需买卖,我也无可干的代赎罪之事。后来,我教小娃读书写字,一茬茬,我也不知教了多少,到现在都是小娃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很多小娃,长大,老死。临走时或叫家人抬来,或自己走来,给我磕个头。”
方子跃似乎有了些醉意,或是对过去的点点滴滴有了些缅怀。
“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是欣慰还是不幸。人生漫漫,说短是场游戏是场出游,对我们有灵根者来说长了或许算是场修行吧。其实,我们总希望自己与众不同,或更确切的说是要渴望走得更远更久。在这里,我没了法力,只能把自己看作世俗人,世俗人的身躯,世俗人的心态。我用嘴和笔表达此生,一辈子,干的事无非就是教教小娃读读书认认字。一来的时候,还老想着修行,但是,越到后来,越是发现,能被我的说教教化了风气、改变了性格、提升了气质、开阔了眼界、扩大了胸怀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不好的习气也改变了。虽然,凡人命不长久,总有一死,其实我们修行也总有一死。但是,很多人听我的说教,看我写的书,或许对人生有了些改变,生活多了些精彩。没进来之前,只要有哪一句不合人意,不是我立马就翻脸,或者扬长而去的,就是别人如此,绝绝然。如今,喜欢的,我欢迎,不喜欢的,我也不会不悦。一切随便,一切随缘。以前只因某句话,不知怎么惹到了谁,就有满大街的破口大骂的冲动,骂垃圾、蠢蛋、窝囊废等等。如果有些地位或是法力稍强些,说不定会抢了你的修行资源甚至灭了你,丢了小命。其实,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讨好谁迎合谁,修行更不是为了命长些短些,只要活着自在就行。我相信,如果我是平民百姓凡人一个,请人吃了顿饭,即使饭菜不合口,你贸然开骂,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很多人即使有这个心,也未必会这样做。这些肤浅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在修真界往往事实并不是这样,是谁非谁,无可厚非,现实是得罪无处不在。当面吃你的,背后还是算计你骂你,不会吃了你的菜饭而抹不开脸。很多人对压制不同意见天然的反感。可是一落到自己头上,却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专制的性格,一言不合,即跳到半空。他们只能接受那些跟自己暗合的意见,或者自己没有意见的事务的看法。对某个事物或者现象,你的看法与人不同,这很正常。但即使别人的意见跟你完全相反,听一听也是有好处的。如果实在不想听,可以略过去。但也用不着持刀相向。这样做,也失了身份,没了风度。说白了这是一个德行。其实每个人心中有一个高尚的心魔,一个罪恶的心魔。我看,我们好些人,心中都藏有一个专制魔。其实,你我也一样,需要以百倍千倍的警惕,盯着他,别让他溜出来。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喜无容。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物。道!道可道,道非道,这就是我的道……”
方子跃说着说着有了些迷糊,竟趴在桌上睡着了。毕竟,他已经在凡人世俗里作凡人醉酒很正常。他在这里生活了百年,可能不久的将来,就会能回到落云宗内。修行,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生命中重中之重的事。今天,碰到一位落云宗高层人物,又这么和气没有架子,还耐心的听他说教,心静止水的他内心有了些波动。
韩鸣想着,无欲则刚。作为一名修真者,当然世俗之人也大同小异。人所在的场域不同,表现自然不同,其实在很多人心中,根本不能容许不同意见的。平时,人无权无势,自己的意见,经常被人压制,同时苟同他人的说法。长此以往,个人心理就会扭曲,所行之事就会扭曲。人生在世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做到真难。
韩鸣离开了小屋,他一路行走,内心一直有些思绪波动。在其他一些村寨也看到了一些同门,有盘膝静气打坐,有坐在凉亭、树下呆若木鸡般眺望远方……
这些落云宗的修行者并不搭理韩鸣,即使韩鸣有上前搭讪的欲望。看他们的神色举止看样子都是纠结于被困于此,他们没有方子跃的豁达,意味着也没有达到入此境目的和意义。
韩鸣觉得和方子跃一番交流和一路走来,此“世外荷园”秘境的作用就是让人去戾气,除魔心,看样子若能真的宁静而致远,还需养气静心明悟。
韩鸣走过了所有村寨,此界村民不管老幼都不愿和韩鸣攀谈,即使韩鸣想上前说几句,他们避而远之,形成二者格格不入的局面。
韩鸣往于丹山走去。这时走到淳溪河道的一处转弯处,忽的传出一个女子“救命”的惊叫声。韩鸣被惊呼声中唤回了心神,他一路不光被景色迷恋,还有这里的人对外来者很有戒心的样子以及方子跃的言语,这些古怪让他有了感触。
他听到呼救声,立马几个蹬踏来到呼救声处,见一名女子在水里扑腾,有沉下之势。溪岸边有一个水瓢和木桶。韩鸣估计是舀水时失足落水的。他将木水瓢往那女子挣扎处一丢,身子一个飞跃,脚尖一点水瓢,右手抓住那女子的衣领一拽,借着脚尖点水瓢之力,轻轻跃到岸上。
那上岸的女子从惊慌中回过神时,韩鸣正要讲话。这时从不远处树林里蹿出六个人来,并吵吵嚷嚷的,以韩鸣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说什么“幺媳,怎么啦?”“媳妇,是哪个缺德鬼把你推下水的!”韩鸣一听,反而笑了,这声音好熟悉。七八年前,好像老见“碧水街六仔王”这几个小混混老使的“诈飞”手段。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现在这倒也省了。他看着对面这女子,这女子也用躲闪的眼神偷看他。这女子年约二十出头,瓜子脸,清秀的面容,水灵的大眼里有些妩媚,极白的皮肤。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让人看了很容易产生好感,尤其是那妩媚的眼神,让人怦然欣然心动。
当然,韩鸣抱肘冷眼相看。
那女子看了看韩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咬咬牙低声说道:“公子,快走。”
韩鸣挑了挑眉,没有动。
那女子有些急,又低声说道:“公子,小女子一见公子就知道是好人,还是快走吧。待会儿给我哥他们拦住就……”
此时,那六人就到眼前不远了。那女子就住了口。
只见那六人将韩鸣围着,其中一名男子怒道:“媳妇,是不是这小子调戏你,害你失足掉水里了?”
就见那女子往地上一坐,嚎啕痛哭起来,边摸眼泪边指责韩鸣道:“就是这流氓,他,他动手动脚,我不肯……呜呜。”
“好你个泼皮无赖,竟敢调戏我家弟媳,走,去见官!”
“见官?先打他一百扁担。”
“打!”
“打死他!”
“唉,唉,唉。不能,不能。我看这小伙子,眉清目秀,万一把他打死打残也不好。我说,小伙子。你这一靓小伙,什么事不干?竟在这荒郊野外对我家翠香动手动脚。我看此事传出去对我家翠香名声也不好。这样,你身上有没有物品,随意拿出一二样。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别人不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