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州一带的鸡冠山上,山寨大王张海风享受地躺在一张竹椅上,吹着口哨。
“大当家大当家。”二当家急冲冲跑来。
“老二,什么事,谁又来剿匪了?”
“不是不是,大当家,有消息了。”
“啥消息让你老二这么慌张,让你遇事要冷静,你就是不听,难搞啊!”
二当家咽了咽口水,故意冷静下来才说:“大当家,你让我们留意的徐天少侠有消息了。”
张海风跳起,扯着二当家的衣领口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徐徐……徐少侠要去打麒麟庄。”
“啥?再说一遍,说清楚了。”
“前段时间麒麟庄不是发了悬赏令吗?原来要杀的那个人就是徐少侠。”
“我就猜到,除了我师傅,还有哪个溜狗的少年敢得罪麒麟庄?”张海风松开二当家衣领,却又重重拍了一下二当家肩膀,害得二当家蹬蹬蹬几步撞到墙上才停下来。又问:“你说我师傅要去打麒麟庄?”
“是的,说中秋节那日拜访麒麟庄,打不打的,应该不用多想。”
张海风一边踏步一边自言自语说道:“好样的师傅!我堂堂剑神张疯子,经过麒麟庄地界都要绕道走,师傅你的胆子这么大了呀?备马,我要去给你们大大当家助威。”
“啊,大当家的,你要干嘛?”
“陪你们大大当家浪迹江湖去。”
“那我们呢?”
“你们,什么你们,你们在这不好好的吗?关我什么事?”
“可是大当家,我们需要你啊!”
“江湖更需要我张疯子。”
“大当家,要去多久?”
“不知道,我要追随我师傅去,天涯海角,谁知道何时返航?”
“大当家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没意思。”
二当家转身跑到屋外,大声对寨员喊道:“兄弟们,大当家不要我们了,大当家要随大大当家行走江湖,不要我们了。”
张海风一愣,出门对二当家说道:“什么叫不要?你们本来就不是我的,我只是路过,抢个位置耍了一年,现在还给你们了。”
“不,大当家的,不要抛下我们。”
一时间,山寨府门前聚集了几十号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二当家的抱着大当家大腿,一直在喊:“大当家,不要走,我们需要你呀,大当家,三思啊。”
“大当家要走?走去哪?”
二当家不敢松开张海风大退,怕一松手大当家就啾一下跑了,那是他们几十号人的腿加在一起都赶不上的速度。大声叫道:“兄弟们,大当家要跑路了,我们不能让他走,跪下,都跪下,像一开始求大当家饶命一样求大当家不要离开我们。”
几十个土头土脸的寨众全部跪在地上猛磕头,呜咽声一片,异口同声叫道:“大当家,不要走,大当家不要走……”
张海风一拍二当家脑袋,“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大当家,你看见没?大伙都舍不得你呢。”
见着如此排场,看着看着,不禁渗出泪来,他问二当家:“老二,不知不觉间,我与兄弟们已经养成那么深的感情了吗?我张海风平时里不少欺负他们,何德何能让兄弟们如此爱戴?”
“大当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等怎么不爱大当家?”
“不过是打退再次官府围剿、教你们一些武功、逼你们善待乡里乡邻、给你们讲江湖故事、听你们讲成长故事,都是很平常的交际呀,何必说得这么感动?又没让你们喝迷魂药,干嘛这么依恋?”
二当家抖了一下张海风大腿,说道:“老大,我们是真的喜欢你呀,你不知道,你来掌寨的这些日子,兄弟们比以前快乐了很多,我们已经不是那帮只知道抢劫的土匪,我们是乡亲们爱戴的保护伞呀!我们帮助乡亲得到的回馈,比以前抢劫得到的财产还要多,大当家,我们地盘大了,钱多了,快乐了,名声好了,取老婆不用抢了,都是因为你呀。”
“大当家不要走,大当家不要走……”寨众还在喊。
“兄弟们。”张海风一抹眼泪大喝一声,全场安静下来,只听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受情感束缚?我张疯子也舍不得你们,但必须得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内存知己,天涯……”
二当补说道:“天涯若比邻啊老大。”
“若比邻!我张疯子会记得你们的,老三,今晚杀两头羊,大伙喝个爽,我明日再走,老四,马上去把‘足足’喂饱了,明天我要赶路,老五,把我的配剑磨一磨,都半年没出鞘了,老六,帮我去买双鞋和买套衣服,让我师傅知道我混得挺好,老七,去通知一下乡邻,让他们也过来喝喝酒,就这样,都散了吧。”
二当家仰着头颅问:“大当家,那我呢,我做甚?”
“从现在开始,你做回你的大当家,安安心心享福吧。”
“不要,老大,我们真的舍不得你。不如你带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逐鹿中原,抢地盘,做真正的大王。”
“去去去,就你这二两子本事,没走出邵州就被人砍死了。”张海风一脚踢开二当家。
而几十个兄弟还跪在那里没有动。又是一波叫喊:“大当家,不要走……”
张海风一跺脚,指着寨众骂道:“还不听话了?欠打是不是,是想让我开开心心离开还是想我怒气冲冲离开,你们选,老三,带人去杀羊,我数三声,不行动我马上走。一……”
瞬间所有人起身该干嘛干嘛去了。
张海风回身入屋,关上门,独自躺在竹椅上,思绪颇多。人的感情着实是太不可思议了,怎么说难舍就突然这么难舍了呢?
午后。
寨府门前的空地上十几桌人,除了本寨帮众外,来了不少乡邻农户,上百人频频向张海风敬酒,直到入夜,月儿高照,山蚊出动,才渐渐散席。
张海风终于喝得大醉,回到房中倒头就睡。
夜深人静时,一个女子闯进张海风房间,刚要脱衣服,张海风便问:“谁?来这干嘛。”
女子站定,羞涩道:“小女子宋忆京,来伺候大当家。”
“他们逼你来的?”
“不,是娘亲允许我来的,忆京已经十八岁,爱慕大当家,请大当家成全。”
“我已经不大当家,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你回吧!”
“忆京今夜来伺候张郞,所有人都知道了,如张郎嫌弃,忆京唯有一死明节。”
张海风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过来吧。”
宋忆京赤了个裸,掀开蚊帐,爬上了张海风的床。
次日醒来,看一眼共枕的女子,张海风的心融化了,走过了那么多江湖的风风雨雨,寻寻觅觅多年,如今才知道自己缺的不是“天下第一”,而是身边这种小温暖,这种温暖,比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让人舒心惬意。
宋忆京眸子未睁开,只是动了动,把脸埋在张海风肩头,呼吸的阵阵暖流吹在张海风胸膛。
张海风抱住宋忆京,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轻声说道:“我会回来的。”
宋忆京抱着张海风的胳膊,把头埋得更紧贴,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张海风轻轻一笑,笑出了有生以来最诚挚最单纯最幸福的笑容。
一切准备就绪,张海风换上新衣裳,背着个小包袱,提剑上马,与夫人宋忆京深情对视一眼,抱拳对兄弟们说道:“你们赢了,我还会回来的。”
“恭送寨主,早日凯旋。”
张海风以配剑打了一下马屁股,“小师傅,张神剑助你来了!架!”
……
登天洲上的苏桑无精打采耍着飞剑,终于还是静不下心来,收剑跑去找师傅到离难,“师傅,我想去中土玩一玩。”
“咋?想你徐天小师弟了?”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师傅昨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师傅你说怎么办?徐天已经有心上人了,肯定不会喜欢我了,可是我……哎……师傅你说那只大鸟是不是很可恶,它叼谁去不好偏偏叼我,竟然害得我喜欢小师弟,喜欢谁就喜欢谁呗,不作尼姑也无所谓,可为啥就喜欢的是有了媳妇的小师弟啊,太烦人了,真是太烦人了。”
离难呵呵一笑,说道:“原来苏桑小姐姐也已经有烦恼了呀?”
“师傅你说小师弟那么小年纪,为啥就有媳妇了呢?他为什么不等等我啊?都怪你师傅,为什么不早早给我算一算,我要是知道我会喜欢上小师弟,我肯定会去找他的,哪还有那个英儿的事?”
“那师傅现在就算一算。”离难假装捏捏指节,说道:“哎呀,苏桑小姐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老松山又得出来多一个像马淅淅老师那样努力不讨好的痴情老姑婆啦。”
“师傅,你别吓唬我,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等那李英儿百年之后,我最多最多缠他一年,他要是还对我不上心,我肯定掉头就跑。”
“当真?”
苏桑坐在茶桌旁,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茶杯,“其实像马淅淅老师那样也挺好的呀,反正修仙者有大把时间。”
离难问:“哦?你确定你能晋级半仙吗?”
“师傅你又吓唬我啊,我怎么可能不晋级?”
“要是你晋级了,徐天没成功晋级呢?”
“那怎么可能,徐天比我厉害多了,师傅你不知道,在山洞那会……呀!师傅,我真的好烦,你带我去见见他吧!我怕他被人欺负了。”
“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他?”
“不是的,我说他厉害是说他以后肯定厉害,可现在他还打不过我呢。”
“你怎么知道他打不过你?”
“他本来就打不过我。”
“师傅告诉你吧,徐天现在可厉害了,在中土那边,他已经无敌了,没有人伤害到他。”
“骗我,师傅你不想带我去就直说。”
“徐天当初为了救你,冒着危险强行吸收十颗妖兽骨块的灵气,差一点就撑爆自己。桑桑你觉得那十颗骨粒有多大的力量?”
“当真?”
“当真!”
“师傅你这么一说,那不害我更喜欢小师弟了吗?”
“师傅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后徐天对你如何冷漠,你都不应该仇恨于他,他曾经是为了你不顾性命的人。”
“我怎么会恨他呢?不会的,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恨他。”
“这世上有很多因爱生恨,反目成仇的人,你们的马淅淅老师真的很了不起了,你能做到她那样吗?如果不能,就尽早断了念想,师傅不想看到你痛苦。”
苏桑想了很久,才说道:“师傅,你带我去看看他吧,回来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不等你姐姐回来吗?你姐姐还不知道你活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