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歆岚闻言脸色一下子白了,不安地看了眼一旁的太平,也不说什么,只拉了太平便想离开。但太平自小就是放纵惯了的,哪受得了这般的羞辱,一把甩开了夜歆岚的手,上前照着沈明曼的脸就是一巴掌。
沈明曼没有料到太平会动手,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她心里的傲气也叫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也不顾太平究竟是什么身份,扬手照着太平就要扇过去。
见状太平嘴角扯出了一抹不屑,一把抓住她的手,满是嘲讽地说道:“一个小妾尚且如此嚣张,可见这谢府当真是没有规矩。”
听到“小妾”二字,沈明曼顿时恼了,一把甩开了太平的手,怒喝道:“你说谁是小妾?!”
“哦,原来还不是小妾,那还敢这般嚣张!岚儿可是他谢家明媒正娶的娘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谢傲宸连个名分都没有给你,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罢也不再理会沈明曼,太平直接拉起夜歆岚就转身离开了。沈明曼看着她们的背影,紧紧攥起了拳,眼底却涌起了深深的悲哀。
太平说的不错,谢傲宸和他的家人也确是未正眼看过她,但她就是喜欢谢傲宸,这份爱即便再卑微,也容不得旁人品头论足。
一个念头开始在心中疯长,沈明曼很快便收拾了情绪,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自顾自离开了。
夜。
夜歆岚近来身子很是不适,府里的下人也多半是见风使舵的小人,见她不得谢傲宸欢心本就怠慢她,加上谢傲宸近来也不在府里,就更是不愿理会她了,采馨一个人又力不从心,太平见夜歆岚实在疼得厉害,便问明了小径的位置,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取了药,一个人走在幽暗的小径上,太平隐约听见了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小心地瞥了眼,她果然看见了几抹身影快速闪进了一旁的矮树丛中。见状太平暗中加快了脚步,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转进了不远处的拐角。
不一会儿,果有几个人向前窜去了。直到他们的身影全然不见,太平才松了口气,正要出去,背后忽传来一阵刺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而那边的采馨左右等不到太平取药回来,心上也渐渐有了不安,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夜歆岚。夜歆岚担心太平的安危,不顾自己的疼痛,忙叫采馨扶着去了谢老将军的房中。
究竟是涉世深些,谢老将军一面寻了个郎中帮夜歆岚看了身子,一面加紧了守卫,对外封锁消息,试图找到太平的痕迹。最后,在小径的矮树丛里,下人们找到了夜歆岚的药包,只是那个药包被找到的时候已然被践踏得没了原形……
“娘子,府里已经开始搜寻太平公主的踪迹了,我们要不要……”
轻轻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话头,沈明曼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一旁被五花大绑着的太平,沉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要了她的命的,你先稳住大家的情绪,谢府那边的事情我自会解决,不会连累大家的。”
“娘子……”
“不必说了,退下罢。”
久久看着地上苦苦挣扎的太平,沈明曼蹲下了身子。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的眼中竟涌起了几分悲哀。指尖缓缓抚着她的脸颊,太平却厌弃地别开了脸去。
见状沈明曼没有恼怒,只是惨淡地笑了笑,忽扬起手,对着太平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不顾太平的挣扎,沈明曼捏着她的下颚,眼底满是悲哀:“你知道吗,我真的是恨毒了你这张脸。”说着她凑到了太平的耳边,伏在她的肩头,像是午夜的梦呓般轻声说道:“夜歆岚也恨透了你。”
感觉到身下人急促的呼吸声,沈明曼嘴角扯出了一抹不屑,站起了身:“你自是不会相信,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当初傲宸当真是想将夜歆岚娶进门的吗?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如果不是傲宸自己开的口,皇后那样宠他,又凭什么指明要娶的是她夜歆岚呢?”
心间涌起几分可悲,沈明曼不自觉低下了头,声音也渐渐轻了:“我觉得自己当真是可悲又可笑,二十年了,我整整喜欢了他二十年,可他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只因为当初那一眼,他却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你。在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我,也没有夜歆岚,他真正爱上的,只是你太平公主。”
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沈明曼接着说道:“其实那天见你和夜歆岚一起出现在廊中时,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的确,你很漂亮,身上那股气息也是我和夜歆岚穷极一生无法拥有的,但是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陪着长大的男孩子,最后却爱上了别人?也不怕告诉你,我今日将你劫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还了你在游廊上给我的那一巴掌。”
说罢,太平只觉得眼前一亮,眼睛上的遮挡物被拿开了,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她才发现自己竟是置身在一处废弃的小屋里。
见状沈明曼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刃,仔细打量了一下上面的寒光,便在太平的身边蹲了下来。
没有划花她的脸,也没有弄伤她,沈明曼只是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太平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眼底却满是疑惑。
“我已经扇了你一巴掌,现在,我们两清了,等我走后,你也自行离开罢。”
“为什么?”
“你是指哪件事?”
见太平并不说话,沈明曼嘴角扯了扯,轻声说道:“傲宸喜欢的是你,所以你有权力,也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我喜欢的是他,所以我不会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毁了你,因为那只会将他愈推愈远,再说,我也不屑用这种方式得到他的心。我不愿为难你,因为从始至终你也是不知情的。今天的事情我会自己去和族里解释,只是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出现在谢府了,哪怕是为了夜歆岚。你的出现,只会让所有人都痛苦。”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外,太平却始终觉得心头像是堵着什么一般难受。这尘世间的情爱,当真只会将人推向毁灭吗?世间太多的人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道当真没有一种爱恋可以得到上天的垂怜吗?
太平不知道,许是沈明曼固执的爱感染了她,心中某个角落里的身影也悄悄淡了。天家儿女,不困情爱,却难逃情爱,她天生骄纵,既躲不开,那她就选择成全……
后来,太平回了府,只是她什么也不愿说,也不去祖祠,更没有替沈明曼说话,只是一直守在夜歆岚的床边等着她醒来。那个过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太平却想了许多。
不管是当初夜衾潺的爱,还是现在沈明曼的爱,都给了她太大的震撼。当年濒死之际楚寻的出现,重新点燃了她生的希望,也叫她从此陷入了爱河,只是,这一切,她不再抱有半点希望了,哪怕楚寻最后放下了夜惊寒,她也不会再去找他了。
起码,这些年的固执,也该给夜衾潺一个交代罢……
三天后。
夜歆岚的身子好些了,太平也没有提起当日的事情,只是祖祠对沈明曼的审判结果出来了:保留她最后的尊严,赐白绫、鸩酒、短剑。
听到这个结果,太平什么也没有说,但也只有夜歆岚知道,夜半的时候她偷偷哭了。第二天,夜歆岚见她早早便起来了。她知道她是要去私牢里见沈明曼最后一面,便也没有阻止她,只是佯装自己仍未醒,由着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