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灯火辉煌,那台上的两人注定成为今晚的亮点。那一刻,冰冰觉得自己是灰暗里的萤火虫,光亮只有一点点,却只能在荒芜的野外,独自闪亮。
欢呼声被耳朵自动遁形,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台上那一双璧人。后来又怎么了?冰冰全无所觉,等她回过神时,晋王爷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更高的台子上走去。
要做什么呢?她不知道,但手掌传来的温暖,又让她全身心地放松了。爹爹还在啊,爹爹还牵着她的手。
小小的喜悦在心底扩散,肆意蔓延,脸上也不自觉的挂着一抹笑。然而,视线却在这一刻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在晋王爷的另一边,微微垂着头,专心致志地踏上每一个台阶。她,是兰若晨。
今晚晋王爷与兰若晨同时胜出,若是以往还会有个加时赛什么的,然而,今晚却不用了。因为,兰若晨是晋王爷的准王妃,单凭这一点,谁还敢说别的?
台下的女子无不惋惜,有的怪自己平日没用功,才错失了这一次与晋王爷同时登台的机会,就算不能成为晋王妃,却有机会近距离的与他接触。有的怪自己过于笨拙,惋惜而又嫉妒那兰姑娘。
至于冰冰的心态,她是又急又气。大夏国如此注重的“福寿齐天”,一定是最漂亮的烟花,她只想和王爷爹爹一起点燃,和王爷爹爹一起看璀璨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夺目的光彩。
为什么要多出一个兰若晨来?为什么兰若晨要胜出?难道,她也这么想吗?先前的喜悦被沮丧代替,她冰冰有什么资格非要站到两人中间来?来当电灯泡吗?今晚的花灯已经够亮了,不需要她这个电灯泡了!
晋王爷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扭头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女孩。冰冰垂着头,贝齿咬住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在等,等王爷爹爹说非要她上去,这样她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是不舒服吗?”晋王爷蹲下身,手掌很自然地覆上女孩光洁的额头。没有滚烫,温度很正常,不免更加迷惑了。
“爹爹,你去吧,我不去了,我不……”不喜欢烟花。说出来谁信?女孩子对说美丽的事物向来不具免疫力。
夜风猝然吹来,衣袂翻飞,发丝乱舞。
“既然不想去,我为何要参于灯谜。”
晋王爷的话轻飘飘传来,冰冰猛然抬起头,是为了自己吗?王爷爹爹是以为自己想点燃烟花,才参加的吗?冰冰有点儿不太相信。
晋王爷若有若无地叹口气,顺了顺女孩被吹乱的发丝,道:“走吧,已经快到了。”
冰冰还是站着不动,眼睛却飘向已经站在高处的兰若晨。去还是不去?厚着脸皮去吧,管别人怎么说呢?
用木头搭建的台子有三层楼的高度,福寿齐天就放在那上面的圆柱子上,周围结了彩带。脚下是两平米左右的木质地板,悬空而立,觉得也很越发冰冷。
冰冰有点儿怕,两只手紧紧拽着晋王爷的衣袖,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下面。总觉得脚下的木板在摇晃,随时都有可能会摔下去。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那一瞬间,冰冰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一木板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怎么办?万一那巨大的烟花盒子突然落下来怎么办?万一……
“拿着。”
冰冰收起所有心思,抿抿嘴,吞吞口水,慎重地接过晋王爷递过来的火折子。
下面的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冰冰匆匆扫过一眼,看到很多嫉妒羡慕的目光,也看到小雾紧张地眼神,看到六皇子对她笑了笑,甚至看到五皇子臭着一张脸。
他干嘛一直不高兴啊?被女孩子喜欢应该很拉风吧,何况颜如薇好歹也是个小美人儿了,以后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了……
不对,他似乎对自己有意思呢!怎么办?早点告诉他?告诉他,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冰冰急忙甩开这些心思,她只是去点燃烟花,又不是要离开他们,怎么突然想这么多?
仰起头看那根引线,够不着啊,她太矮了,身高直到王爷爹爹的腰间。苦恼着,淬不及防,被王爷爹爹抱起来。
三只火折子,一起对准引线末端。瞬间,引线化为红色,“吱吱”作响,快速向上。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幽暗的天空,绽放了一朵无比盛大的烟花。
五颜六色,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冰冰捂着耳朵,欣喜地望着苍穹中,那唯一的光芒。突然,她感觉到下面的人有些不对劲,冷月霜和夜霄几乎同时飞身从那楼阁上掠出来,小雾紧张地咬着手指,即便在七彩花灯的照映下,六皇子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她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脚下的木板发出断裂声。接着,她感觉自己在快速地往下落,心底的恐惧散开,害怕和绝望的感觉很熟悉。就像,就像她从悬崖上落下去一样。
落下去会怎样?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真的能回去,应该感到高兴的,为什么会觉得失落?
为什么会觉得舍不得?
三层楼的高度,落下去的时间其实很短暂,就是那眨眼的功夫,冰冰霍然开朗,好像那个徘徊在脑子里的问题,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那一瞬间,她没有多想,只摸索着牢牢抓住触手可及,熟悉的衣袖。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才不会莫名其妙地又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去。或者,就算她真的能回去,也要拖着王爷爹爹一起回去。
木屑从天而降,下面的人早已乱的不堪入目。惨叫声、呼救声,逐渐传入耳中,冰冰睁开眼,想挣扎一下,才发现自己完全被压住了。更切贴地说,是晋王爷将她抱在胸前,用他宽阔结实背,挡住所有可能的灾难。
鼻子微酸,眼眶温热,有带着体温的液体落在脸上。冰冰还没弄清楚那液体是何物,只觉得身上的重量加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接着,眼前一黑,耳目失聪,世界安静的可怕。
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就像,人跌入一个无尽头的黑洞,没有光,孤零零一个人。那种感觉,远远胜过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