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斯特到多斯弗的公路旁,赛尔好奇地盯住老人电话上的小红点,疑惑道:“师父,这就是他的位置吗?”
“是啊,”赵竹看看卫星地图里高速移动的车辆,又望向多斯弗城的方向,“他正离开多斯弗往我们这边赶来…这下倒是省事。”
“好像呀…”电话屏幕里的卫星地图让赛尔想起魔网的某项功能,“和魔网的地图好像…”
闻言,赵竹眉头紧蹙:“嗯?魔网现在也有标记位置的功能?”
“有的,”趴在草丛里的小家伙翘起腿摇了摇,“不过只能显示自己的位置,没办法偷看别人在哪里。”
“真快啊…”沉默稍许后,赵竹如此感叹。
老人的话叫赛尔歪了歪小脑袋:“什么真快呀?”
“进化,”简短的回答后,赵竹重新看着掌中的电话,告诫起小家伙,“他快到了,记住我所教你的,嗯?”
“试探出他的起源,找到应对起源的办法,”赛尔早将老人的话牢记在心,“我都记着呢,放心吧师父。”
“好,”赵竹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旋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段低沉的声音,“我会看着你的。尽管放手去尝试。”
明白老人所说的赛尔只点点头回应,继续趴在路旁的草丛里观察着公路朝多斯弗城的方向,等候目标的到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赛尔就这样伏在草丛内,默默计算着时间,好打发无聊的狩猎时间。终于在第九分钟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以极快的速度从多斯弗城的方向驶来。看到赵竹说过的车牌号,他明白自己的猎物已经到了。
赛尔迅速从草丛里站起,估摸着车辆行驶的速度,撸起袖子狠狠朝公路旁的大树横扫过去。
受到怪力冲击的树木从根部裂开,向公路的方向轰然倒去。黑色的越野车避之不及,与横在路面的大树狠狠撞到一起。
趁着目标从车内挣扎逃脱的间隙,赛尔很快爬上棵枝繁叶茂的高树,静静躲在绿叶的荫蔽之中,观察着从越野车的车窗内翻身滚出的男人,却惊讶的发现他只剩一只胳膊,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咦…”赛尔抓抓耳朵,发出感叹,“旗开…得胜?”
他并不知道,男人的伤并非自己所造成,而是由老人的老师迦罗娜·亚玟所留下。
看到男人艰难地从后备箱翻出装着只布娃娃的箱子,赛尔又疑惑地挠挠头:多大的人了,也会喜欢这种只有琳达那样的女孩子才玩的布偶么?
谨记着老人教诲的赛尔没有继续乱想,而是感知着公路两旁的那些树木,让它们飞速生长扭曲、编织交缠,构成一方囚禁猎物的木质牢笼。
靠住车的男人也觉察到不对劲,他四周尽是些过度生长的弯曲树木,它们仿佛有着意识,如针线般弯曲盘旋,将自己困在正方的路面里。
“该死的…”科博拉·索特几乎要抓狂了,他明白,自己估计是又碰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敌人——拥有起源之力的基地雇佣兵。
他妈的,基地哪来的这么多有起源的杀手?
看着编织交缠如囚笼般的诸多树木,科博拉的心可沉到谷底。一个基地的刺杀者就搞得他狼狈不堪,这才多久,竟然又是一个?真他妈的撞了倒霉透顶的大运。
还不等他再暗骂几句,一株粗大的树木已经化作鞭子向他抽来。闪避不及的科博拉直接被击中胸膛,猛地咳出口猩红的鲜血来。
该死的…感受着胸腔附近的剧烈疼痛,被树木摁在树墙上的男人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知道刚刚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借由树木打断了自己的一根肋骨,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不仅没让他叫出声,甚至还让这位蛇头更加清醒——他明白,对方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如果再不采取什么行动,他这条价值五百万威尔的老命就真要丢在这里了。
握紧手中给女儿买的布偶,科博拉的神色愈发阴沉。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他的组织需要他维持运转,而他的家人也还在等着他回去。
如果就这样将性命丢在这里…男人闭上眼,努力调动着自己脑海中的起源,那可真就是笔最亏本的生意。
原本包裹着男人的树木突然松散开,像是有什么力量将它们拆开,再聚拢到别处去。
原本围成方笼的树木开始向一点集中,死死抱成一团,构成完整的球体。
那由树木合并成的球体似乎有什么怪异的吸引力,将男人路途中的障碍尽数夺走,拉拢到自己的身上抱成圆球。
鼓动起源的力量清楚好障碍,科博拉的双腿里灌注满神力,朝明斯特城的方向飞奔而去。他清楚,一旦自己到达人口密集的地方,就彻底安全了。基地的雇佣军再猖狂也不敢直接顶撞格威兰王室法律的威严。
对、对、对,就是这样。奔跑着的男人如是想。
身为拥有起源之力的天赋者,科博拉清楚起源的力量会耗费大量的精神能量。从刚刚那些树木的曲折程度与活动力度看,那拥有操控树木能力的刺杀者定然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短时间内不会有充足的体力来追截他。
只要在对方修整的空隙逃往明斯特城,他就不用担心这位刺杀者的攻击,暂时安全了。
基地、基地…科博拉心中对这个组织的恐惧感愈发深重。他虽知道由共和国的死神建立的雇佣军团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却从没想过基地会有这般恐怖的实力与肆无忌惮行事的胆量。
逃跑中的男人估计自己的信息已被他们摸得透彻,现在只有明斯特的隐秘巢穴能为他提供可藏身的庇护所了。
握紧手中的洋娃娃,科博拉的心中波澜起伏。他不清楚基地的行事风格,他不知道基地会否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他只明白三件事:
逃跑,活下去。如若他们敢对自己的妻女出手,他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跟基地复仇。
可惜,逃跑中的男人并未发现自己的头顶跟着个小小的身影。
赛尔在树梢间无声地跳跃,紧紧盯住猎物的行踪,准备找好时机给予他最后一击。
但赛尔有些奇怪,他着实不能理解为何这男人非得抓住那布娃娃不放…带着这么个东西,真的有利于逃跑么?
眼见男人的速度减慢,赛尔估算好他们之间的距离,准备结束这场猫捉耗子的有趣游戏。
他的意念捕捉到男人前方的树木,命令它们生长弯曲,将逃跑的猎物再次困在其中。
见到眼前再度由弯曲生长的树木构成的囚笼,科博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试图再次调动起源的力量将它们吸引开,却只感到可怖的头痛——他的精神能量已消耗一空。
“操!你个婊子养的混蛋!”愤怒的他开口大喊,“出来啊!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他的大声吼叫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只得到了比上次还要猛烈的袭击。
粗壮的树木将他横扫出去,重重撞在大树构成的墙壁上。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这样猛烈的抽打不断重复,直到男人彻底失去意识、倒在沥青路面上才算停止。
直到昏迷的前一刻,他仍然没有丢掉手中的布偶。而是紧紧攥着它,让自手臂流淌下来的鲜血将它慢慢染红。
当男人终于晕倒的时候,赛尔让那些树木四散而去,回复正常。他也从不远处的树梢跳落路面,跑向已被树干抽打至失去意识的猎物。
老实说,男人身上与地上的血迹叫赛尔有些害怕。他虽曾协助卡尔杀过些做饭用的鸡鸭,却从未如此动用天赋的能力殴打过同为智慧生物的活人。
“很好,”没等赛尔混乱的小脑瓜再想些什么事情,赵竹倏忽间出现在他的身前,“还没断气,值得表扬。”
“师父…”赛尔将小手背在身后,不安地开口,“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简单,”赵竹将男人翻过身,查看他的面容,“确实是他,杀了就行,”陡然间,老人又问起赛尔古怪的问题,“另外,你可知他的起源是什么?”
“起源…”回忆着方才控制树木与男人战斗的画面,赛尔揣测起他的能力,“他好像能把物体吸引到一起…”
“不是吸引,”小家伙的答案让赵竹颇为满意,“是集中——他能将物体集中在一块儿,很难得的能力,”看着科博拉那断掉的右臂,他接着进行自己的推论,“他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否则你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噢!”赛尔乖巧地点点头。
赵竹动手搜寻着男人身上的东西,他晓得这类组织的头目谁都不愿轻信,最爱将那些关键的物品带到身上藏匿。
很快,他就从男人的内衬口袋里找出本记录交易信息的账簿。看着上面详尽的买卖数目与金钱份额,赵竹不由得感慨起其中的暴利——只需贩卖那些抓来的人,便能收获高额的利润。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最佳生意。
而账簿末尾那笔数额巨大的交易记录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发现件很古怪的事情:这位来自泰德罗的买家有着奇特的要求——不要孩童也不要成人,只买各种族的少男少女,而且还出价奇高。
“有意思,”赵竹记下这别出一格的购买者,“有机会去找找他,看看究竟有什么名堂。”
“喂喂!师父!师父!”赛尔后怕地躲到赵竹身后,指着躺倒公路上的男人,“看!他要醒了!他要醒了!”
老人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再转身掏出麦林枪顶住科博拉的额头:“别装了,把眼睛给我睁开,你跑不掉的。”
“咳、咳…”咳出堵塞喉咙的鲜血,科博拉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浮现在面前的满脸漠然的白发老人,“你、你…该死的…”
“别在那里抱怨了,”赵竹咂咂嘴,用枪管戳了戳男人的脸,“你这些年干的事够你死上一百次了,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我不能…”男人抓紧手上的布偶,“朱莉、艾玛…她们在等我…等我回家…”
躲在老人身后的赛尔心不由得一紧,他从男人的声音中听出了最真挚的思念与渴望,没有半分虚假掺杂其中。
看着男人手里的布偶,赵竹好像想起什么,也陷入沉默之中。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感叹:
“谁没有家人呢?”
收起顶住男人额头的麦林枪,赵竹如此告诉他:“走吧,我给你机会,别不珍惜。”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男人瞪大自己的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口中的话。
“还不走?”赵竹淡淡地说。
“谢、谢谢…”科博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向明斯特城的方向趔趄走去,“谢谢…”
在他转过头的刹那,一枚子弹穿过他的后脑,从他的额头飞出,最终落在地面。
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科博拉失去力量的躯体沉沉摔倒,再也没法站起。
“杀人诛心,”赵竹收起自己的枪,叹着气告诉赛尔,“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才是最好的惩戒方法。”
眼见小家伙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那具手脚抽搐的尸体,赵竹摇头叹气,打开自己的电话,查看基地发来的讯息。
忽然之间,他点开接受任务的名单,在里面找到许久未见的熟悉姓名。
一阵沉默后,赵竹修改了任务完成的信息,将此次收获的赏金转进了她的账户,闭目望天,对还在发呆的赛尔说出那句话: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