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男子瞳孔骤缩，猩红的眸光渐渐恢复成正常的墨黑。
沈玉清有些发怔，看清眼前境况后，心神惧震，忙松下掐住苏念脖子的手，小心翼翼抱住苏念，另一只还在苏念身体里的手却不敢动一分一毫，生怕弄痛苏念，加重她的伤势，他声音颤抖道：
“阿、阿念，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玉清看见苏念越来越涣散的目光，急切道：“别睡，别睡好不好？求你别闭上眼……”
苏念却仿佛没听到他的恳求般，顷刻间垂下了手。
沈玉清抱紧她的身子，痛不欲生把头埋进苏念的颈项，双肩一耸一耸，发出小兽被抛弃般的嘶哑低泣，看上去十分可怜无助。
须臾，他止住了泣声，冷酷地抽出自己的右手，低眸看着自己带血的手，轻声道：
“对呀，是我杀了阿念啊，那么……就用我的命来还好了。”沈玉清捡起自己的扇剑，刀刃对准自己的喉咙，毫不迟疑地狠狠一划，脖颈处顿时渗出鲜红的血液，他嘴角含笑，颤抖着手抚上苏念的脸，头却慢慢垂下。
“咳，一个两个，都这么冲动。”苏含渊艰难地站起，踉跄着往已经死去的苏念和沈玉清走去。
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苏含渊轻笑一声：“果然，这副画面很碍眼。”他缓步上前，用力把苏念从沈玉清怀里拉出来搂住，看着怀里的人，温柔道：
“我怎么甘心呢，看着你们在一起！”
苏含渊用尽所有力气抱紧苏念，在她耳边柔声低语：“你会选择谁呢？”
“永生之泉水啊……”苏含渊用奇异的腔调吟唱着古老的语言，随着他的吟咏，周身开始泛起白光，光芒包裹住两人。
待施术完毕，苏含渊像是枯败凋零的花朵，蓦地倒了下去。
苏念缓缓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没了异能和永生之水、容颜快速衰老下去的苏含渊。
她摸上苏含渊苍老的脸，瞬间明白他做了什么，叹声道：“你怎么，那么傻。”
那人回道：“我曾立过誓，以天下为聘，以真心作媒，许你一生一世。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苏念声音哽咽着，喉咙一紧，眸中染上湿意，凝成水珠掉了下来。
“你终于，肯为我落泪了。”苏含渊嘴角含笑，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缓缓瞌上了眸子。
苏念看着没了气息的苏含渊，擦掉眼泪，面上无悲无喜。
半晌，她放下苏含渊，站起身，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永生之水，只能救一人性命，那么……
她往沈玉清的方向走去。
苏含渊的异能确实很多，和景斐一样的探查记忆也是有的，方才在苏含渊临死之际，苏念借着摸上苏含渊脸庞的手，知晓了苏含渊所做的全部，自然也包括吟唱咒语的那部分。
“阿清，我爱你。”苏念抚摸着沈玉清仿佛只是沉睡的安详容颜，语气轻柔的呢喃道:“可是……我欠他太多了”
“好好活下去，来世，不要再遇到我了。”
古老而华美的语言从她口中吐出，白光渐起。
咒语念毕，白光消散，苏念倒在了地上，本该死去的沈玉清缓缓睁开幽邃的眸子。
——
沈玉清戴着银底红纹的面具，看着底下伏首叩拜的首领将军，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大殿只剩他一人。
“玉清，你还放不下吗？”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出现在殿门口，问道。
“放下？舅舅，你要我怎么放得下？”他在神陨之墓醒来的瞬间，看着眼前的情景，就立马又自杀了一次。
然后，他复活了，无数次自杀，无数次复活。
他明白，他得到了永恒。
可是他心爱的人已经不见了，被他亲手所杀，这种永恒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看着心如死灰的沈玉清，雪锦殇叹息着离开。
有些事情，旁人再怎么劝也没用，那个女子的死，将会成为玉清心里永远的伤痕。
慕容林致和景斐离开，浪迹天涯去了，临走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清歌也离开了幽殿，她始终不相信自家主上死了，于是决定去寻找，这个痴情错付的女子从来都是默默守护，不奢求得到回应，同样痴情的连素也跟着去了，万水千山，总有他陪着她。
舅舅雪锦殇也在雪儿的陪伴下，回了两极城。
只剩他一人，独守这天下。
他是整个荒沧的神，却也是最孤独的人。
沈玉清用无尽的时间去回忆他和苏念的一点一滴，自虐一般，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苦涩的甜蜜。
很久很久过去，久到自己的舅舅雪锦殇白发苍苍，久到他身边的人大多已经离世，久到……他对苏念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终于有一天，一个身穿斗篷的年轻人，来到他的殿前，告诉他：
“荒沧之主、永生的王啊，您看上去那么悲伤，小人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解脱。”
他懒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口出妄语的斗篷人，道：“什么办法？”
“小人会一个秘法，可以让时光逆转，不过，需要您发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斗篷人帽檐压得极深，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他的声音清澈又带着奇异的磁性，充满蛊惑地说道。
闻言，沈玉清终年灰暗的眸子染上一丝明亮的色彩，带着点急切道：“什么代价？”
“需要用您的永生。”
“拿去！”沈玉清直接道，从王座上站起，转眼间到了斗篷人的面前，盯着他道：“只要能让时光倒转，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斗篷人深深行礼表示应允：
“放心，王，您可以回到一切最开始的时候，与您所爱之人邂逅。”
沈玉清想到自己终能得偿夙愿，释然般地笑了出来，沉浸在即将见到苏念的喜悦中，没看到神秘人长长帽檐下得逞的冷笑。
斗篷人很快为沈玉清举行了逆转时光的秘法仪式。
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沈玉清轻轻睁眼。
还是那片竹林。
他强迫自己按捺下激动欢悦的心情，闭了闭眼，再抬头看去。
花海之中，一个衣着华贵、神情冷傲的女子向他缓缓走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