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人家。”沈玉清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给船夫。
“年轻人,要照看好自个儿的娘子啊,莫让她再伤着了。”船家伸手接了钱袋,略带关切地叮嘱道,扬起长竿,把船身调了个头:
“小老儿也要去避避风头了。”说着,撑着长长的竹竿离开了。
沈玉清目送着船家离开。
这几人是他雇来的。
不久前,他骑着神勇的骏马,在五星菱花虫‘知知’的指引下赶到的时候,苏念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沈玉清原先本想带她躲进水里,等追兵走远再出来往其他方向离开,毕竟那追香药粉必须浸在水里一炷香才能完全消散,但苏念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若沉在水中,沈玉清怕她撑不过一盏茶,而在这时一艘忽然出现在江面上、慢慢往这边驶来的乌篷船,沈玉清没有眉头皱得更紧。
那些追杀苏念的人来势汹汹,不择手段,若是他们发现苏念在这里断了踪迹,保不准会对无辜的船家做出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
沈玉清当机立断,迅速把苏念的外衫脱下,放在马背上牢牢系好,抽出扇剑往马屁股上一划,血液溢出,马儿嘶鸣一声,往前方狂奔而去。
这是匹神骏,相信可以拖上半日。
然后沈玉清飞快把放在船舱角落里的一葫芦酒水倒在苏念身上,以掩盖其多余的药香气息,边做边对船家略做解释,只说携妻回乡探亲不想半路遭遇劫匪不仅劫了财见他娘子貌美还要劫色云云。
也不管船家信不信,许以重金后,沈玉清用巫术对苏念下了一个咒,让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个年过不惑的老妪模样。
做好一切后,沈玉清便沉入船底。
索性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成功骗过了那群人。
船家的儿子儿媳早年不幸丧命江中,今个儿忌日,本是带着孙儿渡过江面去给他们上香。
船夫在这条河里撑船多年,水性极好,又熟悉地形,能很快地甩开那群人。
沈玉清一直在水下用内力助木船快速划动,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他身上不小心沾染的药粉香全都散尽之后,沈玉清这才从船底翻身而出,急急询问船家药铺店子的去处。
苏念伤得很重,沈玉清早已拔出那刺入她后背皮肉的毒箭,用遍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稍稍缓解了伤口流血的趋势,但……苏念体内的毒却是越来越深。
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一绝,巫术咒法更是被巫息长老称赞为世间奇才。
可他于医毒杂学方面,仅是涉猎,并不擅长。
此刻见苏念身体愈发糟糕,心下焦灼,恨自己为何不多学一门本事。
按捺下心底的急躁,沈玉清辞别船家后,就按照他指点的方向来到一个小镇。
他给自己和苏念做了一个简单的易容,比不得苏念的出神入化,但对付那些普通的贩夫走卒却是够足够。
沈玉清找了镇上最大的药店,跟铺子里的掌柜要了一间清静的隔间供苏念独自使用。他自身医术平平,但他知道苏念的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把苏念安排在药铺中,若是她醒了,也有及时的药材供应,虽然可能作用不大,聊胜于无。
沈玉清坐在脸色苍白如纸的苏念床前,眸子溢满了担忧懊恼,脸上也全是风尘仆仆的沧桑,不复往日玉树临风的贵公子风姿。
自从他得知苏念为救一个叫慕容林致的人前往宣城,且有无数埋伏等着她自投罗网、尽入彀中,沈玉清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抛下一切就追着苏念来了。
阿念,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沈玉清在坐堂大夫的劝说下进行了简单的清洗,谢绝了大夫要为苏念诊病的请求,继续默默地守在苏念身边。
沈玉清很清楚,苏念的毒不是简单的毒,普通大夫毫无办法,若是因让大夫诊断而走漏了风声,就追悔莫及了
直到月上中空,沈玉清也一步没有离开苏念身边,生怕苏念醒了他没来得及照顾。
可她也发现了一件令他惊讶的事,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里,本是重伤濒危的苏念,伤可见骨的地方正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渐渐愈合,紊乱的心脉渐趋平缓,脸蛋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沈玉清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沉思,关于天灵师的事情,巫息长老在带他到荒沧大陆的时候,就已经详细告知他了。
他早就知道天灵师拥有不同于巫术却同样超乎寻常的力量,且天赋越高、等级越高的天灵师,更是具有伤口快速愈合、容貌长驻寿命延长的特征。
他的舅舅雪锦殇就是如此。
他知道苏念是天赋卓绝的天灵师,但这等骇人的愈合速度还是闻所未闻。
惊讶之余,沈玉清悬着的心也略微放松了下来,不管如何,他的阿念安然无恙就好。
苏念醒来的时候,是夜半时分,疏朗的月色透过窗棂泄了进来,照得室内一派清华简淡。
她缓缓撑起还显虚弱的身子,四下张望片刻。
周围寂静无声,在有一股子草药香的屋子里,有一种淡淡清馨的氛围徐徐流动,柔和的月光洒在沈玉清的脸上,衬得那张倾世容姿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在这一瞬间,苏念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愣愣地把素白的手从棉被里抽出来,朝沈玉清伸去,在他脸上碰了碰,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一片清冷静默的屋内,她喃喃出声:
“沈玉清,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
连素带着风云熙已经赶了八天的路了,想到他老大苏含渊只是因为他对沈玉清下的咒被破了,加之他所谓的‘不详的预感’,他连素小爷就得屁颠屁颠日夜兼程还带着一个冷着一张包子脸看他不顺眼的小鬼急匆匆上路,他的心情就跟他因为跋山涉水而风餐露宿的饮食一样惨淡。
宣城是阴城抵达阳城京都的必经之路,连素在餐风饮露了三天后,觉得身上的酸臭霉气已经快要化为实形了,想着怎么着也得在宣城换身光光鲜的行头,好好犒劳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