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二姑家中又升起炊烟,在院子里父亲和大爹、义熊大爹先喝上了,桌上有炒好的花生米和买回来的烧腊!
二姑爷穿着单薄的棉衣挑着一担水回来,父亲一下把他叫住:“光桃哥,来整两口!”
二姑爷一摆手,表示不来了,那表情很无奈,大爹剥开一枚花生说:“你莫喊他,等会儿永兰又要发脾气了!”
义熊大爹也在劝说不要叫他了,说二姐脾气怪得很。
父亲不信邪跑到灶房帮二姑爷倒水,拉着他手腕朝门外走,可二姑爷抗拒加上力大,父亲愣是拉不动,父亲灵光,来到二姑身边,嬉皮笑脸的给二姑按摩肩膀:“姐,二姐,你看光桃哥忙了一天了,喊他跟我们几兄弟整一点嘛!”
二姑难得露出笑容说:“他累一天,我还不是累!”
父亲撒娇一般的说:“嗯嗯~我的好二姐,好久没和光桃哥聚一下了,你就宽宏大量嘛,放他一马!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卤菜!”
大妈在烧火,她不乐意了打趣的说:“耶嘿,老三你就没给我买啊!”
“嫂子,我买了的,都买了的……”父亲暗自咂舌,这女人真不好对付。
二姐耸耸肩说:“那好嘛,你们少喝点……”
父亲嘿嘿一笑,撒手就把二姑爷拉跑,生怕二姑变卦。
二姑朝门外看一眼说:“跑的真快!”
光熊大爹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父亲,真的把二姑爷拉来了,大爹笑着个脸给二姑爷倒上一杯酒,看二姑爷那满面红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杯酒,就知道他很久没沾这东西了,倒也没客气,操起筷子就边吃边喝,索性不用杯子抱着瓶子就干,那叫一个痛快!
义熊大爹眼睛瞪的老大,看着二姑爷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忍不住打在他手背上,二姑爷奇怪的看着他,义熊大爹先“哇”了一下才说:“我的天,二哥,你饿死鬼投胎啊,你这粗暴的吃相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啊!”
“什么误会?”二姑爷嘴里全是食物,有点吐词不清。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虐待你,没给你吃肉呢!”
大爹呵呵一笑:“光桃莫张他,吃你的,这阵子累到了!”
父亲还把烧腊给他推到面前,顺便碰了一杯酒。
二姑爷是个实实在在的庄稼汉,父母早逝,幸好给他留了一块地,和二姑结婚的时候,也没个像样的婚事,简简单单的办了一席,为此还把地给卖了,爷爷见他可怜,在山腰的田里给他们修了一间房子,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做了上门女婿的二姑爷,每天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种庄稼,加上被二姑呼来喝去,耙耳朵的形象传遍了村里,不让他抽烟不让喝酒打牌,义熊大爹都说他活着有啥意思,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在父亲心里一直都同情这个二姐夫,难得见他吃的这么痛快!
这一晚他们聊很多聊的很晚都忘了吃饭,义熊大爹这几天就要去成都打拼了,走时还让父亲送他去趟县城……
12月3号,新的一个月开始了,这一天父亲穿的很整洁,打算独自到永安乡找爷爷提亲,正好永安乡放场,他开着面包车,带着礼物,自信满满的前往……
在路上他热心的接了几个当地村民,在乡道口把车停好,没有办法,街上人太多,不适合开车。
再次来到这个热闹的乡村,父亲有种想在这里定居的冲动,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流量大,径直来到爷爷的饭店,不过有点冷清,大概是没到饭点吧,桌上的凳子都没放下来,只看到几位熟悉的妇女在打扫卫生……
父亲来到柜台,奶奶正聚精会神的用算盘记账,感觉到有人来她也没抬头只是温柔的说:“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开业,请到十点以后再来。”
父亲微笑的开心的喊了一声:“杜大娘!”
奶奶抬头一看,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尴尬的笑着说:“小伙子是你啊,上次你们走的匆忙,都忘了问你们的名字。”
“我叫王永坤,大家都叫我老三,那一个人是我哥哥叫王永培!”
杜大娘客套一笑:“你哥呢?没来啊!”
“哦,他在村里帮工!”
“永坤啊,你今天这么早来我这吃饭啊?”
“我想来看看老爷子!”
“我帮你喊他!”
“当家的,当家的有人找。”奶奶就在柜台探出身子叫喊。
“哪个找我嘛?”这声音的主人虽然雄厚但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几秒后,一个中年老爷子凶神恶煞的走出来,留个山羊胡,脸庞刚毅,特别是那眼神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好像透出一股煞气,要不他身上拴着围腰,真不敢想象这个男人如果穿上军装该有多霸气,这个人就是我覃家爷爷。
父亲明显怂了,与爷爷近距离接触,感觉空气都冷了许多,奶奶拉扯爷爷袖子说:“把你那凶巴巴的样子收回去,吓到人家了?”
爷爷一撒手说:“我哪里凶了,我就这样!嘿,小伙子你找我吗?”
打扫卫生的儿媳妇万勇也就是我的大舅娘说:“老汉,这个上次给你说的,,来我们家找你没遇到的小伙子。”
爷爷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了,你们给我提过,他还给我送了酒,万勇,把别人送的酒还给别个。”
大舅娘在柜台里拿出父亲送的酒,爷爷指着桌上的酒说:“小伙子,我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把你的酒拿回去,想娶我女子,没门!”
父亲根本不敢搭话,很尴尬,爷爷身上气场太大,一点面子也不给。
随即,爷爷对着奶奶和大舅娘吼道:“叫你们大嘴巴,到处乱说我打过仗带过兵,现在麻烦事这么多,以后谁在收礼,就给我滚!”
大舅娘怯怯的继续打扫,奶奶锤他肩膀说:“你凶啥嘛,晓得了。”
爷爷转身对着蹑手蹑脚的父亲说:“小伙子,想娶我女子,拿出你的真本事,莫整那些板眼儿,来套我近乎,那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父亲点头哈腰,一直不敢直视老爷子,抓上桌上的礼物,晦气的离开了,爷爷盛气凌人的气场太强烈了。
奶奶凑到爷爷在耳边说:“当家的,这娃娃还可以,你把别个撵跑搞哈!”
爷爷甩个后脑勺就说:“婆娘家,晓得铲铲!算你的账去!”
看着父亲离开背影,爷爷眼眸深邃不知道想什么,这时奶奶算着帐说:“这小伙人还是可以,就是没啥脾气,吼两声就闷起了,这小红跟到他万一被别人欺负了,咋整?”
“那啷个整嘛,小红也看上这小子了,为了他我还去找了我县里的领导帮忙查了一下!”爷爷回复说。
“搞了半天你去县城了,我说几天看不到人,那你查出啥子了嘛!”
“这娃儿的老汉以前在新疆参加过支边!”
奶奶动容了:“干部还是工人?”
“就是个工人,后来回到老家种田了,生了两个儿一个女,婆娘死的早,一个人把三个娃儿拉扯大,不容易啊!”爷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奶奶责备的讲:“你这么一吼,莫把这娃儿吼的不来了!”
“说些空话,就看哈这个娃儿有没有那勇气,实在不行我给他安个壕子得那儿。”
“安个啥壕子?”
爷爷也不搭话,转身就回到后房干活,奶奶没趣的说:“总是这个样子……”然后继续算账
父亲拎着酒和礼物,气呼呼的快步回到车里坐着,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心中暗想:“有啥了不起的?瞧不起哪个嘛,老瘟桑……”
可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响了:“你刚刚咋不当到他面这个说呢?现在发脾气给你自己看啊?马后炮!”
父亲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回想心中的话自嘲的摇头:“呵呵,我真是没得祥,当到面就卵了,背到面充老子,没得用啊!”
父亲趴在方向盘上沉默了一会儿猛然坐直身体自语:“我拿老的没法,我惹小的,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老瘟桑同不同意,嘿嘿!”
父亲下车没走两步骤然停下:“万一把人家惹毛了,啷个弄?”
下意识的抠抠头又自语:“我干脆稳到来,脸皮厚点,培养下感情算了。”
主意已定,父亲提着东西再次上门……
这一次父亲故作气定神闲,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高喊了一声:“杜大娘,来碗烧白!”他这一喊,周围人投来另类的目光,杜大娘瞧见后,只是微笑而已,楼板下来一姑娘正好与老三两眼相对,只见姑娘小脸一红,小跑到后房去了,这姑娘正是我母亲,父亲心里扑通暗想:“小红对我有意思?我有戏?”
这让父亲吃了定心丸一般,捏紧拳头为自己打气。
奶奶亲自把烧白端过来,微笑一下就走了,再次尝到爷爷的手艺,父亲赞不绝口,吃了一碗不过瘾,又要了一碗宽肩肉,吃饱后摸摸肚皮,闭着眼吧唧吧唧回味无穷,小坐了一会儿,父亲就到柜台把钱付了,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柜台上,奶奶奇怪的看他还没有走,这时后房传来覃华飞的叫喊声:“8号桌,蒸肉好了!”
奶奶吼着嗓子:“上菜了!”
那几个姑娘上下跑有点来不及,父亲摊开手抱着托盘说:“我来帮忙!”
奶奶正在收钱,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帮忙有些吃惊,正想看时,父亲已经把菜送好了。
“楼上1号桌,端起走!”
父亲表现的很积极:“我来,我来!”
大孃刚好过来,到奶奶身边小声的问:“妈,这个人咋啦?你请的帮工啊?”
奶奶始终保持微笑说:“你不懂,快上菜去。”
父亲帮忙上菜,在楼板间遇到母亲,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抓头,母亲略显羞涩,抱着托盘下楼,这还是父母第一次单独近距离相遇。
父亲就这样厚着脸皮帮了三个多小时的忙,爷爷一家人这时候才开始吃饭,唯独把父亲晾在一边,爷爷喝着酒吃着菜,偶尔瞟一眼捏脚的父亲,眼中看不出什么变化。
父亲看到别人吃饭了,本来想走的,但想想既然选择了,那就脸皮厚点,揉捏酸痛的小腿,松弛下肌肉,想不到就跑个腿,脚会这么痛。
“永坤,来吃点嘛,跑那么累!”奶奶手拿筷子端着碗向父亲招手。
父亲闻声抬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奶奶又热情的招呼两声,父亲想动不想动,显得纠结,爷爷饮上一杯酒不咸不淡的说:“叫你来就来,纠结啥子!”
父亲很拘礼,蹑手蹑脚的坐到大舅的身边,像傻子似的和人打招呼,一阵尬笑,大舅冲他一笑,也不说话,对面的几个姑娘却是低着头吃饭,这是父亲吃的很憋屈的一顿饭,话不敢说,菜不敢多夹,只能闷声吃白饭,碗里两块肉还是奶奶起身给夹的,父亲发现这家人吃饭都不怎么说话,很安静,可能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吧!
终于艰难的吃完这顿饭,女的负责收拾锅碗瓢盆,男的收拾座椅扫地,父亲帮着把楼上收拾了,这时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像是停在店外,然后传来一个小伙子磁性的声音:“爸,妈,哥哥姐姐们,我回来了,我刚刚从石院坝过来看到一辆日本车顺便把它玻璃敲了,我凶不凶!”
父亲一听不对,三两步就下楼了朝四周问:“那辆车是不是丰田?”
“你怎么知道?”
父亲大怒,直视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