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转过身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狐显的军队完全包围了。他们所有人都被挤压在这个不大的院子中,院子两侧都是乌压压的敌兵,他们真地已经是插翅也难飞了。
“伊鸢将军,我建议你还是投降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逃不掉的。如果你没有谋反,就应该跟我们回去受审,陛下一定会还你公道的。”站在对面的狐显仍然貌似恭敬地对伊鸢喊道。而此时,在看到狐显和伊鸢等人来到院子后,原先还在后门激战的双方士兵也停止了打斗。他们手持兵器隔着一小段距离对峙着,都在观察着双方主帅的动静。
“狐将军,你先是设诡计害了车氏和却氏,现在又试图用奸计害我伊氏一族。你害人无数,手上沾满了无数妇孺老幼的鲜血,你真地就不怕上天愤怒,降灾难于你吗?”伊鸢大声质问狐显道。
“伊鸢将军怕是误会了,车氏反叛王室,却氏杀人夺财,都是罪证确凿,而且他们的罪都是朝廷定的,老夫可没有诬陷他们;至于将军,则是有人告将军谋反,陛下命老夫前来请将军问话,没想到将军以武力抵抗,拒不听从王命,老夫无奈只得强攻,以此致使双方将士死伤惨重。说到这些枉死的冤魂,他们的账恐怕都要记到将军你的身上吧。如果将军不想更多的人枉死,就应该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狐显答道。
“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如果你放我伊氏族人出城,我愿意束手就擒。如果能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取我伊氏一族的平安,我伊鸢何乐而不为,可你根本就不同意。这说明你根本就不打算放走我伊氏任何一名族人,等我们放下武器,你就会将我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我伊氏子弟从来就不怕死,但也不会枉死,我伊氏死一人,就要杀死你们两人、三人,我们就算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伊鸢说道。
实际上,伊鸢对于突围还抱有一线希望,他让二叔伊跬再带领一部分原先在前门作战的士兵协助伊辉攻打后门的敌军,而他自己则与剩下的人负责挡住狐显的大军。部署完成后,他还暗中命令伊可光带领十几名弟兄趁乱突出重围,好去寻找公主和自己的母亲。
而狐显在看到再次劝降无效后,也不再抱这方面的希望了,便命令士兵们全力出击,试图将伊氏成员全部杀死在伊氏自己的院子中。
就这样,双方士兵在南北两个战线上又各自激烈地打斗了起来。一时间,惨烈的厮杀声又重新响起。狐显所率领的士兵人数占优,而伊氏士兵则因为被逼入了绝境,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因此南北两条战线上的战况都异常惨烈。
北线上,由于伊氏增加了士兵的数量,原先几乎均衡的状态被打破了,伊氏士兵开始占据一些优势。他们由守方变成了攻方,一次接着一次地冲击着狐显方士兵的防线。狐显方士兵只能竭尽一切力量顽强抵抗,以顶住对方越来越猛烈的攻势。
而在南线上,本就处于劣势的伊鸢一方现在变得更加艰难了,他们面对的敌人至少是他们的五倍。所有人都将自己的一切能量释放了出来,所有人都在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作战,他们只能期待北线的兄弟能够尽快冲破敌人的封锁,并实现突围,这样他们也就能够脱离战场了。
而伊鸢不仅仅要面对大量敌人的围攻,还要想方设法帮助伊可光突围出去,他非常担心公主和他的母亲,他需要伊可光去找到她们并将她们带过来。伊可光自然也知道伊鸢的想法,而且他非常自责没有完成伊鸢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他打得极其英勇。在经过数次尝试后,他终于带领十来名最善战的弟兄沿着院墙突破了敌人的封锁线,朝前院奔去。伊鸢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不停地祈求他们能将公主和母亲救过来。而在看到伊可光等人逃脱后,几十名狐显方的士兵也跟随着他们追杀了过去。
在之前的整个作战过程中,狐显都没有亲自参与战斗,而是站在自己所率士兵的身后,胸有成竹地观察着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而现在,他看到北门己方战线正陷入危险境地,他开始有些着急。因为一旦北门战线被突破,伊氏军队就有可能突围出去。因此,狐显在此时拔出了手中的剑,并下令自己身后的上百名狐氏守族亲兵投入战斗。随后,他自己也走到了战线最前端指挥战争。他下令正在激战的狐渊率领所属士兵沿左右两端突破敌方防线,争取实现对伊氏军队的圆形包围,并支援北线的军队。他同时命令道:“若让敌人逃脱,卒长以上受军法处置。”听到狐显下死命令后,古连爵和田宣也主动拔剑率领所属士兵参战。
狐显发出的死命令迅速对战场上的己方士兵起到了极大的激励作用,再加上狐显和古连爵属下亲兵的参战,狐显方士兵的士气瞬间大振。他们迅速开始沿东西两侧翼不顾一切地向前突破,两股兵力就如同两个巨大的钳子同时伸向敌人的两侧,形成左右夹攻之势。
伊氏南方战线本来就处于劣势,在敌方突然加大攻击力度后,战线开始出现松动,而一直靠意志力支撑的伊氏士兵们也突然感到力不从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伊鸢等人奋力转向两翼,试图阻止敌军突破本方防线。他们竭尽全力砍杀敌人,并且大声鼓舞自己的士兵,但根本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一小段时间之后,狐显方左右两翼的士兵就突破了伊氏的防线,并迅速攻击到北门之前。到达北门后,他们就开始猛烈从背后攻击试图突围的伊氏士兵。本来背靠己方士兵的伊氏突围士兵,瞬间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只能以一部分兵力转过头来对付从背后攻过来的敌人。而就在这时,北门外的狐显方士兵在门内己方士兵强大攻势的激励下,也士气大振,渐渐由守势变为攻势,并开始猛烈攻击敌人。
没过多久,伊氏突围士兵在前后两方夹击之下,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纷纷突破身后人数还不多的敌人,开始往院内回撤。与此同时,门外狐显方士兵也紧跟他们进入院内,与院内士兵实现了会合。这样,一个圆形的包围圈便形成了,所有的伊氏士兵连同伊氏的妇孺老幼都被包围了起来。
伊鸢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和仍然在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倒下的伊氏士兵,看着蜷缩到包围圈中间不断发着抖、不断哭泣的老人、妇女和小孩,看着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的伊府,不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抬起头,看了看黑暗的天空,他问自己,这就是我给我的家族,给我的族人带来的结局吗?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父亲以及伊氏的无数代先祖们正在天空中看着他哭泣。他感觉有无数根针在猛烈地扎着他的心,但他没有泪水,也渐渐感觉不到疼痛。
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敌人已经开始砍杀妇女和儿童,哭泣声和叫喊声已经与砍杀声融为一片,无法区分。伊鸢尽管不再抱什么希望了,但他仍然拿着剑疯狂地砍杀着敌人,他想要为自己的族人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但他更想要尽可能多地杀死眼前的敌人,以为自己、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他砍呀,杀呀,杀呀,砍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花了,自己的四肢僵了,自己的心空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