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进了个巷子,想抄近道,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我懒得理会,那脚步声却步步紧逼,我转身见寒光一闪,一人持匕刺来,正欲抬手挥落,那人手中的匕已经“咣”地一声掉在地上。
“别、别杀我!”月白衣衫用长笛指向来人。
“……灀风?”我试探开口。
“在凡间当晓得财不外露才好,这里毛贼杂碎之多,真是厌恶。”灀风眉头蹙起,收了长笛,“还不滚?”
那人连滚带爬跑了,我颇为惋惜,“我洞察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你却也小瞧我。”
灀风没有说话,只是还蹙着眉。
“嗳,玄都仙人的百花精酿……你可有带与我几坛?”
“没了。”他缓了神色,“那个老头颇为小气,不过先前喝了他几坛子酒他竟发了火,一气之下说再也不酿酒了。”
乖乖,你那是几坛子酒吗?
“偷……总归不好,不若过些时日与他致个歉,玄都仙人向来好脾气,定不会过多计较,还能继续喝他酿的百花酒诶……”
灀风闻言顿了顿,“不去。”
我一下急了,几步赶上他,“我与你说,论这酿酒啊,除却玄都仙人,再无出其右了,你可要想好!”
“不去。”
“诶!你这人!当初我就不该唆使你跟我去偷酒!”这浑小子气得我吐血,“灀风你这才过了几十年翅膀已经硬到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灀风一下停住了,转过身来。
我吓得噤了声。
“第一,我同你一般大。若论起来,我还虚长你百岁,你占了多年便宜,还想得寸进尺了?”
“第二,我乃白虎,生于咸池,虽身兼司风之职,惟独不生双翼。几十年不见,你这小槐见识还是如此浅薄。”
他又转过身去继续走着。
我死死盯着灀风的背影,咬牙切齿。
亲王府。气派。
大不易,大不易,我好容易到了此处,却不想上前了。我摇摇头,掉头就走。
“不进去?”
终于到我说理的时候了,我不免生出几分优越感来。“咳咳,你可听过凡间有个雪夜访戴的故事?”灀风看着我没有说话。
嘿,看他这神色我便知道他没!听!过!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说的好啊,‘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我在这都城吃了佳肴赏了风景,兴致已过,何必再进亲王府寻人呢。灀风啊,你要多多阅书览卷,方可知这世间许多趣味啊,不然日日想着偷酒来饮,何其无趣,何其无趣!”
“你可知你这幅模样像甚么?”我正得意,只当他要夸我,随口便接,“像甚么?”
灀风斜眼睨我,“状似鸱得腐鼠。”
他骂我!我呸!
“你也不是鹓鶵!”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我与鹓鶵地位相当,拿来作比,你有异议?何况若论起实在的,凤凰一族惟有朱雀与我平起平坐。”
“你倒好,抢了鹓鶵司风之职还傲起来了。”我忍不住数落他。
“白虎属金主秋,司风有何不可。”
得得得,灀风现在怼起我来一套一套的,定是无聊久了,也没人与他聊聊,排解排解,我可是心胸宽广,不与他计较。
“你此番下界便是为了数落我?”
“非也。你躲了两日了,连霁气得半死说一旦抓到你要关你禁闭,捆你四肢,还要用淬青在你足下烧上七天。”
“你私自下凡可比我呆的久,再者言,我是奉命,来捉你的。”
灀风笑的很可恶。
“快走快走,你只当没瞧见我。”我伸手推他。
灀风摸了摸下巴,“你私自下凡触犯了天条,再不回去,你想一错再错?你那几颗污了明盼池的桃核,说小也小,你私下凡间却是大罪……”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公子秦额角上的那抹纹,“灀风,你不知道,我看见一个男子,他额角上有一抹白纹,我似曾相识,像是,像是……唉,我说不上来,可我有预感,这纹路与我有莫大的渊源。”
灀风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忽然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哈?灀风怎么这个反应?我下意识挣扎起来,去掰他的手,“你做什么?我不回去!”
“灀风,你是不是知道些甚么。”
“我不知道!总之,你跟我回去。”他眉眼之间浮有戾气,连身上都隐隐带着些杀伐之气。
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可能也包括我丢失的一段记忆。
“弄清这个纹我便走。”我直直盯着灀风,“我需要你帮我个忙。”他不再扯我,只同样直直地回盯着我。
灀风走了。我坐在房间里发呆。公子秦早回了,他发现我不在房里,丫鬟也不知道,便差人去寻,自己将将踏出大门口,我便在他身后将他叫住了,好生解释一通才算完事。他估计也不知道若是真的丢了一个大活人该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他我并非人,也许哪天就突然间消失了。
春华秋实,一年了,我也知道,这人间一年不过只抵天上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