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有掌灯，男人和黑暗融为一体。
王齐打起精神，强颜欢笑：“你怎么还不去睡啊？”
角落里的男子站起来，逼近王齐，周身透漏出肃杀之气，直到把她逼进墙角，退无可退。伸手化去王齐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不属于王齐也不属于小七的脸。黑暗中，她不敢开口，像极了第一次夜晚见到长生的时候。
只听到头顶上方，男人开口，“刘小七，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娶你？”
果然，是长生。
小七抬起手撑在他的胸口，抵制他的逼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忘记了是吧？”长生不怒反笑。
【“值得这么伤心？他不娶你，我娶你好了。”】
脑中一个惊雷，突然响起月夜江边，长生同自己如是说。
我怎么回答他来着？
阿琦娶亲前夕，也喝了不少酒，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真名叫什么？”头顶上又响起长生的声音。
她此时好像个偷情被抓丈夫抓到现成的失足妇女，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斐月，白斐月，我叫白斐月。”
长生好像看穿了她的害怕，收敛起气势，有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软声说：“瞧着你是记起来了？那以后不要与男人在巷子里搂搂抱抱，有失体统。”
就这样？
斐月不可置信的望着长生，“那以后不在巷子里了呗。”
也不知道大魔王在想些什么，只听见他高冷的“嗯”了一声。
不以势压人的长生，刘小七，啊不，白斐月是不怕的。
此时见他心情尚好，立马狗腿的问：“你怎么来了？我刚好准备用孔雀翎找你呢。”
“有事？”
这个人怎么回事，一点都抓不到重点。这样聊天，自己还怎么套他的话。心中只能默默祈祷，尚书府需要供养的妖怪，他能有一战之力。
“有点小忙想请你帮，不知道你最近有空没有？”狗腿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顶着王齐的脸，还在用王齐的招牌笑容卖力套话。
“没空。”
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没空你来我这里干什么？莫不是又想吸血了？斐月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用力捂禁衣襟，大声说道：“你想也不要想！”
黑暗中，其实没有一点光。
但孔雀族都生而拥有夜视的能力，以前还则罢了，现下白斐月盯着一张少女美艳绝伦的脸，紧紧的护着胸口，画面瑰丽起来。
长生轻咳一声，把目光移开。
“我路过此地，来看看你。”
斐月丝毫不肯放松警惕，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否则她会看到一向冷冷淡淡的长生，耳朵有些红。“你是魔鬼啊？来看我做什么，好好的回你的地狱待着行不行。”
反正，你都拒绝我了，你没有利用价值，我不怕得罪你。
“是因为无能，所以绝望和恐惧的时候，希望让自己感到危险的东西被别的强大，约束或惩戒？”长生垂着眸子，嘴角珉起，异常想笑。
斐月要是在亮出，就会发现这是陆生惯常的态度。只是陆生基本上不爱说话，长生声音不变，继续说：“这难道不是一种安慰自己，始终弱下去的借口吗？”
大魔王没有生气的拂袖离去，还温声软语的和自己说话，这一点都不像俩年前大魔王做事的风格。斐月心随意动，脑补出大魔王这俩年在族中各种不顺，受到排挤欺凌的画面，瞬间有些懊悔自己因为恐惧，把话说得太绝。
“你别这样好声好气说话，我良心小小的不安。”白斐月脑补太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长生屏住笑意，问：“那我该怎么说话？”暗中他看见少女认真思索了一会，才学着自己的样子，毫无情绪的说：“大魔王当然都是这样冷酷的说话啊！”
十分滑稽，她自己忍不住先笑出声，长生也笑。
“你有什么忙要我帮？”长生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不是没空吗？”斐月鼓着脸，表情生动，但落在眸间，形象气质完全不符。
“嗯。”
诶？怎么不追问啊？白斐月真的要被他气坏了，问了一句，又不问了。这个人，没有好奇心的吗？不行，好不容易他问了，必须把他框过去。她紧张的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我医馆里接了个病患，十分可怜，但这病症不是因为风邪，我瞧着倒是像妖魅。”
说完期待的等着长生答复，长生问：“什么妖？”
斐月感觉有戏，激动地说：“现下还不知道，原本是想等你来了一道去瞧。”
“那你跑一趟都瞧出些什么了？”长生目光灼灼，带着揶揄。
“嗨，”斐月丝毫不见脸红，一屁股坐在问诊台上，虽然瞧不见，但是抹黑也知道位置。“我这不是灵力低微，不敢仔细瞧嘛，你以为我四万年走南闯北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你对危险明睿的嗅觉。”
“是啊！每次我都跑的最快，不对，你怎么骂人啊？什么嗅觉？你说谁是狗？”斐月反应快，马上就捕捉到了长生的恶作剧。
长生不说话，只是笑笑。
她也看不见，以为大魔王怒了，演员一秒入戏，张牙舞爪的白斐月不见了，只有狗腿子再次上身的她。
长生看着乐此不疲换脸的她，心中不知怎么感到拥堵酸涩。
到底是怎么样的远方，让一个女孩变得和市井混混一样。把尊严丢在地上，抛头露面的奔波，颠沛流离地成长。
“你，四万年，都在躲避危险？”
“为了活着，大家谁不是一样的呢？诛仙大乱之后，四海群妖无首，好多大妖作恶，我路过薄山的时候和一只觱篥一起生活过三千多年，我们每天躲避各种大妖啊！”白斐月说的轻松，还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长生，“你吃不吃？”
好像吃准了长生不要一样，收回手，又咬了一大口：“我们其实逃到500年的时候，觱篥就已经有些修为了。等到1000年的时候，再也没有妖怪来骚扰我们。”
斐月眉头上都是为觱篥的自豪，长生想了想，问道：“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又为何离开薄山？它法力高深了，不顾情谊驱逐了你么？”
“不是，他死了。”斐月有些低落，不过很快回复过来，“地仙界没渡过去，魂飞魄散。地盘被别的大妖收了，我自己也走了。”
语调轻快，看惯生离死别。
“你四万岁了？”长生有些惊异，本来看她的灵力，是只3-500岁的小妖已经很给面子了。
“是啊，人间有句谚语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说的就是反过来的我，光长脑子，不长个子。”她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自己身高，暗喻自己灵力缺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