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太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猜忌,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可以坦荡一些?
我在紫云山的时候,师父告诉我,人心不能生妄,妄念会滋长人的魔念。
师父说做人坦坦荡荡最好不过。
我那个时候其实不太理解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被逐出山门,遇见山外之人起,从轻云到陆西棠,从顾敛到黛鸢,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心事与秘密。
唯独我没有。
我就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潭,任谁看我都可以一眼了然。
所以每个人都可以从我这里知道我能给的他们所想知道的一切。
大概这就是我的价值。
跟随陆西棠一起踏进炎国城门那一刻,我在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我们来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天边,是一片残阳如火。
我驻足在那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呼之欲出。
兰淑灵却赶着我疾步往城门里走。
我知道她在急些什么,不过是为着快些找到轻云拿到我要的东西,然后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
“朱姑娘,你所说的那个顾轻云,你确信她在皇宫里么?”
我们刚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兰淑灵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我房里急急问我。
“我不知道,我是被陆西棠抓走的,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温河镇。”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倦。
兰淑灵恶狠狠地将我抓起来:“那我们为何不去温河镇?”
“反正他们总会回来的,急什么?”
我也没有好气。
“你!”兰淑灵显然有些生气:“哼!那我今夜便夜探皇宫!”
我无奈摆摆手:“随你。”
兰淑灵生气地走了。
我将阿宝从包袱里拿出来——我现在再也不敢大喇喇地将阿宝背在背上了。
我不由得思绪万千。
短短几天时间,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像是冥冥中的定数,又像老天爷跟我开的玩笑。
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紫云山女徒,变成了被逐出山门的弃徒,又从弃徒,变成了所谓能打开魔琴封印的人,此刻,我又有可能是一条龙?!
哈哈!命运弄人,此话丝毫不假。
我在烛光下认认真真打量起阿宝来。
我的阿宝原本是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破烂得不能再破烂的琴,我原本以为是师父对我失望之极才让我只带走它,但如今……我瞧着阿宝微微透出红光的琴身和它近似透明的琴弦,它!便是血骨魔琴么?
我解开它的封印,又要如何才能做到他们所想要我做到的事情呢?
我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我的窗外,立着一个挺拔又冷清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陆西棠,他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同样身姿清冷的男子。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那个男子问陆西棠。
陆西棠却只是定定地盯着我,不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眉宇间有些许挣扎。
“罢了,随你。”那个男子看着陆西棠这样的神色,便在刹那间觉得自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然后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好自为之。”
身影消失之后,还有声音从空中传来。
陆西棠却还是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我当然不知道窗外发生的事情,我被许多事弄得头昏脑涨。
云女说那块玉佩很重要,如果我真的龙赤,那么,我的法术在天地冥龙四界之中应该是非常厉害的呀,可我明明只会简单的隐身和逃跑,连和旁的道友或者小妖精切磋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脑海中,除了琴艺,便还是琴艺。
都是那些莫名其妙被师父压着练的曲子。
若是论起法术,我恐怕自己连龙赤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我怎么可能是龙赤?
我正想的入神,冷不丁听到一个揶揄的声音:“就算你再怎么想,凭你的修为,也决计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我一愣,陆西棠是什么时候来我房间的?他怎么开的门?
陆西棠对我疑惑的眼神嗤之以鼻。
他自顾自地在我面前坐下为自己倒茶:“朱翡,不必想太多,一切随缘。”
我不知道陆西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西棠太神秘了,他天一阁阁主,天一阁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为什么他和玉兰树妖黛鸢认识?为什么他和兰渊海龙女认识?
玉兰树妖黛鸢,想来也至少有好几千年的修为,那兰淑灵,恐怕也差不多吧。
那么,陆西棠,你也并非人类么?
“陆西棠,你能否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么?”我第一次,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的谁?黛鸢是怎么回事?兰淑灵是干嘛的?还有,我……”
陆西棠这一次没有躲闪,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天上一轮圆月,他微微仰着头,说道:“朱翡,黛鸢没有讲完的故事,你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陆西棠根本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他根本没有等我答话,便已经开始说起。
“朱翡,你不是想知道黛鸢为何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陆西棠伸出手朝着黑夜随手一挥,一盏白玉酒壶便落到他的手上,他拔下壶塞往嘴里倒酒,一口喝下之后接着道:“因为怨灵,永远也不能离开它死去的地方。”
黛鸢死了!?黛鸢也是怨灵!?
说真的,陆西棠这话,极大地震撼了我。
那么美丽,那么优雅,那么叫身为女子的我都无比羡慕喜爱的黛鸢,竟也是怨灵?也就是说,黛鸢的本体,玉兰花树,已经死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本体已死,那黛鸢应该也在时间存活不了多久啊?
她怎么会?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但我知道急不得,我只能静静等待着陆西棠的下文。
黛鸢遇见龙嵇的时候六百岁,离开龙嵇回到无泪城的时候一千六百岁。
一千六百岁的黛鸢遇见了玉胥。
当年的火龙之王胞弟,玉胥。
“朱翡,讲完这个故事,我便告诉你,你究竟是谁。”陆西棠仰头将壶中酒饮尽,然后回转过身走到我面前,他一双深邃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到那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