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的身份文牒叫水浸透了,只留下青雨二字,敢问你全名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那我以后就叫你青雨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如果你愿意,就叫我一声二哥吧。
红木大床上躺着的少年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这少年虽然衣服被岩石划得破烂,脸上也带着不少血迹与泥垢,但却是无法掩饰他的英俊,长大之后,必是一个俊美男子。他眼中那人,也是一个年轻少年,只是比他略长几岁,长相虽是普通,但满脸的英雄气,两道剑眉倒竖而下,当真是英气非凡。
你怕是落难到此的吧,厨下已经备好了菜肴,先填饱肚子吧。
谢谢你,二哥。
————你不喜欢练武?刚好,我也不喜欢。
这些武艺倒是很有意思,但我对它兴趣不大,偶尔看看倒是不错。
骁果军演武场上,两个少年并排而坐,且看着数千骁果军精英操练,相谈甚欢。
习武习文,都无所谓,只求能报效圣上就好。
二哥聪明无比,日后必成大器。
你也一样啊。
————青雨,从今日起,你就是越王府的世子了,你也终于有了一个姓氏,不过以后就不能青雨青雨的叫你了,只能叫你世子了。
京城最大的酒楼,隆兴阁,两个少年对桌而坐,满桌的佳肴琳琅满目,二人畅饮杯中玫瑰香露,香甜滋味自在心中。
二哥,日后还是叫我青雨吧,世子二字显得生疏了。
却是有点生疏,封世子这等大事,本是应该饮酒的,但你年纪甚小,方才十岁,今日以此甜汤代酒,喝一杯。
将军举起茶碗,却瞧见那世子不甚应答,取来一坛女儿红,倒在两个酒碗之中。
二哥说笑了,今日我想与二哥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潇洒一生,还望成全。
————
红帐之中,杨青雨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左右,似乎是个姑娘的闺房,挣扎起身子,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看来是受了不小的伤。
“你身上伤还未好,且不要乱动。”
红帐之外走出一个身影,正是那青衣女子,这女子此时已经换下了那身青色武衣,换作是一件青色宫裙,当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身衣服换上,那女子身上的巾帼气息荡然无存,反倒如同大家闺秀一般,惹人爱怜。
“我说,小青啊,我睡了多久。”
“你这厮不要乱叫,什么小青,不要用衣服叫人家名字。”青衣女子看着杨青雨怒嗔一句:“我有名字的,我叫陈青盈。”
陈青盈?如此之巧,这姑娘名字里却也带着一个青字,也许是因为这个字,才如此喜欢青衣素裙吧。
“这名字不错,却也太麻烦了,我还是叫你小青吧。”杨青雨摆了摆手,又躺回床上。
“你这厮好不知礼,我已报了姓名,你如何不报上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杨青雨狡黠的眨了眨眼,大丈夫生于世,自然要扬名立万,这是自己老爷子常常挂在嘴边的,自己这个世子虽然是个京中纨绔,但这一点他杨青雨却做到了,自己这名字,可以说是色名远扬,京中第一纨绔,洛阳周边四州七十二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就名声不好,更何况前日里出了对皇上无礼被斩之事,这名字当真是不能报了。
“我从小是个孤儿,没有名字,被师父带大,师傅通常叫我小红。”
别看杨青雨虽是顽绔,但头脑聪明,编瞎话的本事,就连宇文琛这京城第一智者,都自愧不如。
“小红,却像个女儿家的名字。”
那青衣女子莞尔一笑,却好似微波秋水,看的让人心里微微颤抖,就好似被猫挠了一般,杨青雨本是个色中饿鬼,看到如此光景怎能不心动,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后有靠山的京城纨绔了,这种地方可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他这名字不提还好,若是提了,他只会死的更惨。
要知道如今这时节,炀帝上位,却是大兴土木,酒池肉林,聚天下美女,极尽享受之能事,除了京城之外,大多百姓苦不堪言,但却又无可奈何,这九大上柱国各个身怀绝技,虽是彼此之间相互有仇,互不相让,但若是有人对朝廷不利,这九大上柱国虽不会同仇敌忾,但都有自己的本事让这些逆党死无葬身之地。
依稀记得三年前,山东济南来了一波农民起义,聚集乡民绿林五千人,为的就是那赋税而起,打着为陈国皇帝报仇雪恨的旗号,连夺山东两州十二郡,所到之处民众响应,队伍声势浩大竟到了七八万人,甚至全大隋各地都有叛党蠢蠢欲动,朝廷这才重视,九大上柱国纷纷响应。
靠山王杨林带两万骁骑军正面应敌,大将军宇文祥带五千骁果军攻左翼,越王杨素带五千道兵攻右翼,大元帅高颎一万军马冲中军,都督鱼俱罗堵后方包抄,这乡民组织的义军,又如何是这正规军的对手,别人且不说,那年方二十四岁的宇文祥,一杆凤翅鎏金镗就如同雷神降世,狂雷金镗杀,这名不经传的镗法这一战可是名扬天下,只是一下午的功夫,这山东义军就足足有两三万人死在他的镗下,这人好似杀红了眼,却是仰天狂笑,在腥风血雨中杀的酣畅淋漓。
越王杨素就更不得了,略施道法,就大雨倾盆而下,那山洪泄堤,将残存的义军连同义军家中男女老幼通通淹死,可以说是残忍至极,可怜这些无辜百姓,本想着替天行道,却成了水中淹死鬼。杨素的恶名至此远播,若是让人知道了自己是越王世子,不被大卸八块才怪。
“女儿家的名字又有何不好,姑娘捉我却不杀我,有话请直说吧。”杨青雨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犀利,这女人不得不防,若不是因为这女人,自己的盘缠行李也不会全都没了。
那青衣女子黛眉微皱,娓娓道来,原来这陈青盈与那猎虎军首领陈峰,本是同胞兄妹,几月前猎虎军揭竿而起,乡民响应,陈峰一举成为了领袖,猎虎军大多是由猎户,绿林,以及周边乡民组成,对周围地形是了如指掌,与驻扎在天保城的骁骑军打游击,几番胜仗下来,不过两三千人的猎虎军,竟然打败了这五千人的骁骑军,占了天保城,威名赫赫,但朝廷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派了骁果军的一个偏将军前来,这人名为林白宇,不仅武艺高强,还深谙兵法,领着五百骁果军打的陈峰等人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又将天保城夺了回去,但那林白宇依旧不肯放弃,发誓要将陈峰等人赶尽杀绝,那一战逼得陈峰走投无路,怕被捉去受辱,一头跳下悬崖。
也许是天命所致,这陈峰不禁没死,还得了妖刀百魁这柄稀世神兵,这兵器使得陈峰武功大增,连林白宇也不敢硬接其锋芒,只得退避。但陈峰得了这兵器之后,性情大变,变得嗜杀无度,还爱食人心肝,仿佛那妖魔一般,陈青盈无可奈何,常常于厨下救下人来,再选上猪心羊肝,且说是人心肝,这才相信。
“那你捉我来是何故?”
“前日里频频有骁果军探子出没山头打探,我们就是在这里抓探子的。”陈青盈面带难意的看了一眼杨青雨,这人无论怎么看,也不是骁果军的探子,反倒是个普通人,刚刚差点命丧厨下,当真是自己对不住他。
“原来如此,那你把我东西还我,我要走。”杨青雨挺起身子就要起来,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挣扎一下又躺在了床上,大喘着粗气,他妈的这李厨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一拳打的自己现在还站不起来。
“你的行礼,还有宝剑都在这里。那些银两怕是拿不回来了,这里都是绿林之人,正缺银两,想取回来好比登天。”
“不必了,小青,我的行李替我拿回来就行了,我谢谢你救我一命。”
杨青雨躺在床上,心里痛骂着这猎虎军的人,心里却也纳闷,自己脑海中居然出现了那老乞丐的样貌,心中暗想这老乞丐却是有自己的本事,到处凑热闹啥事没有,自己学着他来了这一回,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看来没点本事,热闹也不能瞎蹭啊。
—————
天保城城主府
府中为首一人正守着眼前地图,看的仔细,这地图正是天保城连着周围二十余里村寨山崖的详细图纸,此人正是骁果军偏将军,绰号“冰狼”的林白宇。
此人名列骁果军皇骑六子之一,同时也是皇影成员,武艺智谋具是一绝,使一柄寒铁精钢剑,用的是家中祖传的寒冰剑法,深得宇文兄弟信任,这次出征天保城,本应是骁骑军的事情,但因为越王世子的事情,弄得皇上不甚信任骁果军,为了夺回这面子,才特地派了林白宇出战。
不过这天保城毕竟是叛乱,周围民众或多或少也维护这群乱党,一月前虽是小胜几阵,夺回了天保城,但这猎虎军始终无法铲除,此前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两月之内必将猎虎军铲除,如今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却连他们的下落也没有,弄得他一筹莫展,如今看来,只有写信请京师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