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听闻脸上一沉,眼里黯淡,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什么遮住了眼前的光影。
绰约的人影,冷酷的面容。
“大哥”
医生不愧是跟着南梵过了许久的人,一看大哥表情以及周身冷若冰霜的气场,就要溜之大吉。
南梵眼疾手快,提着小阿角扔给医生“带走他”
“阿姊……”阿角的小嘴被捂上,抱着出去了,小脚小腿还在扑棱着。
自从上了学,他就要求叫青衣“姐姐”代替“阿姊”,可是心急时刻还是记不得,脱口而出。
南梵没有理会呆滞的青衣,独自推开门看着那个昏迷在床上的人,气息又冷了三分。
“奉镔辰?”
昂着头看着妹妹,声音不高,却让青衣心里抖了抖,她拦住南梵的步伐,颤着声音喊一声“哥哥”,脑子里像走花灯似的,一幕接着一幕。
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我从小无父无母,来路也不甚明晰,背地里院里的同龄人都叫我野孩子、私生子。”
青衣脸色悲戚,这些淹没在她心里的东西,本来不会再提起。“从小爷爷就教我‘温良恭俭让’,所以我从来不和他们计较,但心里也确实明白。”
“只有一次,骂的狠了,饶是我再好的家教,再懂得‘温良恭让’也还了口,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孩子都只顾看热闹,说闲话,只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了我”
“那以后他没有口称正义,道德绑架,我很感激”
她回头看着奉镔辰紧紧闭着的眉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流出来。
“他打小就这个样子,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明白。哥哥,我从来没求过你”
青衣抓着南梵的胳膊,看他面色犹豫,狠狠心,扯开嗓子声音带了尖锐“这本是你的错,照顾不好幼妹,你就欠我的,若你今天能放他一马,我们也能好好的”
南梵摆摆手,周身的冷气又凝聚了三分“这人是条子……”
“哥哥”
青衣大喊,手忍不住打哆嗦,冷冷的盯着他,看着他的眸子阴翳,硬说
“这一年来我性子变了许多,你当是以为什么?因为你的庇佑,我性子活泼了?可笑,以前我冷眼看人,如今我圆滑处事,为的就是……保全自己,南梵,你不过就是个没本事的哥哥,在这里拿什么架子……”
青衣气的厉害,话说的磕磕巴巴。
南梵咬着牙,从他记事起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指责他,他和青衣的关系,原来中间隔着一层膜,现在被刨开,涌出来的都是血,彻痛心扉。
南梵长叹一口气,忍着脾气,咬着牙回应“七天,他至多只能留在这里七天”
青衣也稳下情绪,低头默然许久,压着嗓子说一声“谢谢”
南梵一出去,青衣整个像是瘫了。她觉得自己很坏,这些年造成的隔阂,正是哥哥对自己的愧疚。但是这次她走投无路,只能剑走偏锋,暂时的引起了他的同情、愧疚来保住奉镔辰。
她和南梵,本来都是性子极其冷的,看不惯的人物,事情都不会搭理。只怕,从今以后因为这件事情心里生了芥蒂,连虚假的、一团和气的兄妹情都不能假装了。
阳光打在窗帘上,偏了半分,落到枕头上,奉镔辰有半张脸落在阳光里,苍白无力,但依旧有一股痞气。
“我不后悔”青衣握着那缠满绷带的手,像是倾诉,但是没有一分底气。
***
踏着瓷砖,冷目直视前方,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南梵进了书房,先砸了一只紫檀木的笔筒,拳头重重的打在桌子上,生疼,纵使南家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无力过。
他挂电话时想着:钟楷本身没想让那人死,不过是想做个诱饵,抑或是根本就只想给个下马威。
偏偏不如意被青衣盯上,因那丫头与奉某人有情才起了这番杀意,她却不明白。
这个妹妹,着实让他头疼,南梵无助了就想起了自家的军师
“姜筽,姜筽”
躲在卧室里的姜筽叹一口气,他本来就是耳朵极尖,听着那吵闹声也不动弹,不想被两兄妹当做出气筒,这没法逃了。
姜筽进屋,先把紫檀木的笔筒捡起来,抽口气“呦呦,这木头果然结实”
“过来”南梵招手,也不和他绕圈子“上次杀淄川和我们合作的那人,是条子。钟楷叫人弄了几天,放出来本是灭灭条子在这的威风。”
他又长叹两口气,才面不改色,心不跳接着说“青衣和他自小……有情分,你……给个策略,最好两全”
姜筽心里暗暗叫苦,这本来就不干自个的事,偏偏这苦差事推到自己头上,就是自己平时表现的太优秀,以后要装傻才好。
他掏掏耳朵,假装听不懂“这两全是?”
南梵直接一记冷眼看过去,姜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来要保南家。钟家虽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二来要保护兄妹之情,这两全……”根本不可能。
姜筽愤然,一个要让条子死,一个要让条子活。一个算是罪不起的大哥,一个是不能得罪的妹子。这种无解的题目,凭什么让他来想办法?这哪里有办法?
“比起青衣来,钟爷最是不好糊弄,但是”姜筽故意欲言又止,被南梵恶狠狠的顶了一眼后便流畅起来了“钟爷前头有意放过奉镔辰,目的不是这眼前,而是后头长久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南梵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明白了钟楷的目的。
姜筽看自家大哥很上道,得意的笑笑“我的意思不重要,是要看青衣和钟爷的意思”
“你觉得青衣这丫头对这条子的情分是……多重?”
南梵本来还想和姜筽谈谈爱情,又思量着这哥俩,自小和女人说过没两句话,有经验多半也是纸上谈兵,不说也罢。
“这情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还是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姜筽越发笑得开心,觉得大哥真是个明白人,自己可是什么也没说,要是有人怪到自己头上,那也没什么理由证据。
“原来以为是见血才能了结的事情,也可以这么容易解决,如今纠缠全都是因为‘情’字,果然……”
南梵低声絮叨,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温馨咖啡店里的冰冷老板娘,她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