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一,这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第一喜是活字印刷的成功。通过前几日的争论,几个木匠师傅最终选定了三种木材,栗木,枣木和樟木,后又马上做出几个来试了试,最终发现栗木易裂。后又有人提出,樟木年久变形,最终确定用枣木。并且确定了用正体字,确定了采用铁板分隔,蜡水浇筑,确定了用韵分类储存。这一日便是这一百多字第一版的试印,当一张整整齐齐印满印刷体字的书页展开在人们眼前时,迎来了一阵欢呼。宁尘也笑了,笑得格外开心,他知道这是一众目标中的第一个成功,他也相信还会有更多的成功。
这第二喜更令宁尘开心,当他听说的那一刻笑得像个孩子,那是幸福的笑,笑得肆无忌惮。
事情发生在宁尘安排好诸事回小院后,正当吃午膳时,宁尘和鹊儿两人坐在一张几案旁,上盛一道炙鸲鹆,一道天真羊绘,加上杨花粥。宁尘知道,自上次离开后,鹊儿就在练习厨艺,如今看来,厨艺进步神速,道道美味,便二话不说,立马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可当宁尘吃了几口,却见鹊儿却迟迟不动筷子,宁尘道“怎么了?辛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呢?”
“我没胃口不想吃”,鹊儿道。
“怎么啦?身子不大好吗?”宁尘放下碗筷起身走向鹊儿,就在这时,鹊儿几声干呕。
宁尘连忙拍拍她的后背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啊?”
“不知道,最近老是这样,而且还有点头晕。阿郎,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快要死了?”鹊儿委屈的问。
“呸呸呸,这都是哪跟哪,别瞎说。我问你,你这样多久了?还有其他的不舒服吗?”
“好多天了,还有胸口有点胀痛”鹊儿道。
就此时外面一阵吵嚷声,原来是王珂和阿大过来了,竟是很急的样子。鹊儿平复了平复,宁尘便留了王珂照看鹊儿,自己则随阿大往凤巫去了。稍晚时,宁尘再回来,鹊儿已经无恙了,王珂已经派人去城中请医士了。
宁尘又问了问鹊儿的情况,凭前世医学的经验来看,这似乎不是病了,就忙又问道“你这个月月信来了没有?”
“哎呀,你干嘛又问这个?,都病了,你还想……”鹊儿言说一半,方记起王珂也在,忙一个白眼,偏过脸去。
“瞧你那小脑瓜子,我是说你可能怀孕了……”
“什么?”
“啊……,你说什么,三郎你说什么?”鹊儿和王珂同时惊得站起。
“我也不确定呢,得找个医士瞧瞧”
很快,医士就确定了,确实是怀孕了。
宁尘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他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但是一个新生命将要来临,而且这个新生命是因为自己而降生,这是一种快乐,一种发自肺腑,最纯净最朴素的快乐。在场的所有人听得这个消息时都开心的笑了,这其中当然是鹊儿最开心,开心得眼泪滚落双颊却浑然不知。
如果这发生在那个浮华的快节奏世界,或许这样的消息会让宁尘束手无策,会让他慌乱,这或许是因为婚姻,因为家庭,因为负担与责任,因为内心的懦弱与仿徨。但在这个单纯的散漫世界里,小生命的来临无疑是一种恩赐,让宁尘觉得更真实,让他更加肯定不是活在梦里,让他更有归属感。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小院,传到了梅园,传到了武府。当晚老太公便派人过来,派来的是几个奴婢婆子,怜儿也过来了。老太公吩咐,把鹊儿接到梅园,由这些奴婢婆子照顾,怜儿来照顾宁尘。
这突然孕育新生命虽说是在宁尘的计划之外的,但宁尘并没有慌张和排斥,宁尘觉得是喜悦和幸福的,让宁尘唯一不愉悦的是老太公让鹊儿住去了梅园,却不能和自己同住。宁尘想来,老太公是太想要这个太孙子了,在他有生之年能够六世同堂,便是一件最为极乐的事了吧。
宁尘想来接下来的日子就需多去去梅园了,多看望关心鹊儿,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才能有助于肚中孩子的健康,而且鹊儿才十六岁,在宁尘原本的那个世界,那个年纪还没成年呢,宁尘确实还挺担心她的身体的,担心她这稚嫩瘦弱的身子怎么禁得起生孩子的疼痛呢。
宁尘趁着这几日比较清闲,决定着手为自己的第一个宝宝做点什么了,于是他依照自己的记忆,设计了一套玩具,就是现代的跷跷板,秋千,滑梯等,还有小推车。宁尘看着这些画纸,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看来自己的前世那唯一的特长还是很不错的。
也就是这样,宁尘突然想到了,自己还可以有一件事情做,那便是设计家具,这个时代的家具都太单调,而且很多的都不是很舒服,而这些也将是一个可以革新创意的点。但复又想了想,后世的那些家具固然自己觉得好,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过于标新立异,人们能不能接受还很难说。可是,可是当今是唐朝,是海纳八方,万国来朝的唐朝,对于唐朝应该是什么都有可能的吧!
去雨昔那请安时,见面第一句话便道恭喜。
“有家了,是吗?”雨昔问。
“有这样的感觉了”宁尘答。
“有亲人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们也是,不是吗?”
“是的,武阳和王悦君是的”
“那宁尘和沈雨昔呢?”宁尘盯着雨昔平声问。
“那孩子叫我祖母?”雨昔亦盯着宁尘问。
四目相望,久久无语。
良久,宁尘言“你应该出去转转”
“你是要我离开?”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让我和你一般?”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你怎知我现在不快乐”
两人越说声调越高,已经好久没有这般争吵了,依旧是那般咄咄逼人,依旧是无形的怒火里尽是无奈幻作的烟尘。
“你想怎样,我都站在你身边”良久,颓然的宁尘柔声道。
“我现在想去尽一尽我这个祖母的责任了”言毕,雨昔随手抄起几上的妆匣往外行去,宁尘痴楞半晌,快步跟了过去。
人们常说时光醉人,但它何尝不是一碗醒酒汤呢,欺瞒与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会得知,会清醒,那时已经无法自拔,那才最伤人。雨昔自来到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找到了所在,或者说失去了所在,这所在,是自己,是目标,是活下去的意义。她不出门,似比王悦君还孤僻,她对外面的世界还不关心,似她的世界就是那方院子,这几个人。宁尘总怕她会憋出病来,总害怕她会抑郁,所以逗雨昔开心,一直是宁尘的日常。
几天后,一家新的书斋开始筹备了,书斋名叫影雪书斋。它承接各种书籍的印刷,还售卖诗词经集,史料传记,杂文典章,医药农科,优艺曲谱,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三个月后书斋开门营业,由于其优质的纸质,优美的印刷,丰富的种类和大量的货源。书斋的书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而且有了诸多的印刷预定。不久后长安,洛阳,乃至江南的行客商旅们开始把目标放在凤巫书斋上。再三个月……这都是后话了,后做详述。
转眼间,已至十月廿六,小雪时节。
这是宁尘到梅庄的第一百二十一天。这一天是也是出新纸的日子。
取出在水塘内浸了百日的竹子,用力捶洗,使青壳和树皮脱掉。再将竹料拌入石灰水浸在木桶中蒸煮八昼夜,然后取出蒸煮的原料放入水塘内漂洗,再放进锅里浸石灰水蒸煮,如此反复进行十几天。
接着取出上述处理的竹子,放入石臼,以石碓叩打直至竹子被打烂为止,似泥面一般。然后用适量的水调配,使纤维彻底分离并浸透水分,成为纸纤维的悬浮液,再倾倒入纸槽里面。
然后用细竹帘在纸浆中滤取,纸纤维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泾纸膜。把捞过纸浆的竹帘倒铺在压榨板上,然后移开竹帘,这层泾纸膜便落在板上。慢慢堆叠起一层层的纸页,再以重物挤压,排出泾纸页中的水分。
重物挤压之下纸膜也慢慢成形,成为一张张四四方方的纸。用两道土砖砌成砖墙的夹巷来焙干纸张,焙纸时先在夹巷内生火,由于砖块夹巷之间有空隙能让热气透出,因此用轻细的铜镊将一张张湿纸摊在墙上,从空隙中散发的热气使纸张慢慢干燥,干透后揭起来就是一张可使用的纸了。
这是宁尘记住的原始造纸步骤,并把这些一步步的教给了院里的伙计们,他们原本就是纸坊的工人,一听就能明白,便不需宁尘费力解释了,而且他们还对宁尘提出的一些地方做出了改良,便有了以上的步骤方法。
其间很多步骤和当下的造纸方法大同小异,所以纸匠们经过宁尘的讲解,很快就上得手来,而这些精干的匠人们,其间又有革新,所以一切稳步前进,比宁尘的预想还要顺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