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思绪陷入一种既惊讶又惶恐不安之中,精神极度的紧张,情绪也变得极度的暴躁,动不动就朝风无涯发火,又不时难舍地看着他,眼里有怀疑,有心痛,也有挣扎。
如水的变化让风无涯十分担心,这样混乱的状态,对伤口的愈合十分不利。风无涯试着安慰她,却每每被她那种怀疑和惶惑的眼光看得心里发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水怎么会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如水,你在担心什么?”风无涯蹲在如水面前,捧着她的脸,忧心的问道。
如水双手抱着头,猛烈的摇晃着身子,“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想!”
“不,如水。”风无涯固执地拿开她的手,“你肯定在担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不!”如水突然挣脱他的双手,人向床内倒去,“你别管我,你别管我。”
风无涯无力地站在床前,一脸的受伤,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不过刚走了两天而已,如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翘!”风无涯站起身,冷冷地叫了声,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连翘应声来到两人面前,看着隐隐有些发怒的风无涯,心中有些害怕,说话也不似以往那般随便。“主子,你叫我?”
“这是怎么回事?”风无涯眼睛看着瑟缩的如水,呼吸有些紊乱。
“主子,我也……不知道。”连翘越说声音越低,她只是想帮帮主子,擅自给如水姑娘讲了一些主子的事,没想到却……
“真的没有吗?”风无涯眯起眼睛,连翘的表情有些奇怪,每当她要说慌时都是这个样子,她到底给如水说了什么?
杜仲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声,提醒着连翘,主子这种表情,就表示他现在已经开始生气了,“连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主子很担心如水姑娘呢。”
连翘看着缩在床上的如水,心中也有些后悔,她怎么就那么多嘴,好心做错事。偷眼看了风无涯一眼,双目微红,俊脸冰冻一般,连翘在心里直咋舌,主子好像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年来,主子何曾生过气!连翘心里又悲又喜,喜的是,主子真的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了,悲的是,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事了。唉,还是早点儿说出来比较好,否则自己小命儿可能不保!心里一横,连翘走近风无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风无涯脸色微变,心也开始慢慢下沉。
原来如水是怕再被人利用呀!风无涯在心中哀叹,这样胆小的如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怎能让他不心疼呢?当初那个云淡风轻的江如水,到哪儿去了呢?任宜清,李洛,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风无涯在心中思索良久,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毕竟现在的如水,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挥了挥手,杜仲二人立即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风无涯,面对瑟瑟发抖的如水,黯然神伤。
“如水,”风无涯俯在如水旁边,“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如水将头埋在被子里,对风无涯的呼唤置若罔闻。
无法,风无涯只得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头埋在如水的肩膀上,制止她的挣扎,“听我说完好吗,我会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讲给你听,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如水停止了挣扎,只是双眼疑惑地看着他。
风无涯转过如水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从头到尾,全部都说给你听。”
如水做直身子,定定地看着风无涯,眼里,有惊疑,也有欣喜。
风无涯沉默良久,喟然长叹,张了几次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如水诧异地看着他,“很难吗?”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如同暗夜里的星辰般耀眼。
风无涯苦笑着摇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水心中一颤,沉吟了一番,“要不,等以后再说吧。”
“不!”风无涯坚定地看着如水,伸手将她额前的秀发揉了揉,“我想让你了解我,完完全全地了解。”
如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用力地抱紧了他。
“还是先从我的母亲说起吧。”风无涯的声音从头奇顶传来,带着一丝温热,“她是个美丽而又聪明的女子,生在普通的商贾之家,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强,心思灵巧,多才多艺,虽然名声在外,却十分的沉稳与淡泊,没有一般人身上的浮躁与不安。笑起来,脸上总带着一丝红晕,看起来格外的动人。这一点儿,你和她是一样的。”
风无涯的声音低低的,似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欣喜,还有几分苦涩。“我父亲,也就是我父王,正是埃泰的现任国主,我想你也应该想到了。他跟所有的帝王一样,不停地爱上却又抛弃一个又一个女子而不自知,得到之后从不珍惜,任她们揉碎一地的芳心,而他的眼光,永远只看到前方。
他们的相遇,据说很美,母亲的丝巾无意中掉落在地,被出宫在外的父王捡到。母亲一时被他的高贵气质所吸引,而父王,却看到了一个像梅花一样高洁的女子,轻灵婉约,淡雅若水。两人就这样相识并相爱了,当然,母亲并不知道父王的真正身份。我一直都在想,倘若当时母亲知道了父王的身份,断不会和他再有丝毫牵绊的。母亲那样的喜爱自由,怎肯将自己的一生都囚禁在那冰冷的牢笼中?
两人的心渐渐地越走越近,如果父王还有心的话,母亲一点点地陷落,直到为爱失去了理智,在得知父王的真正身份后,随他走进了囚禁她一生的牢笼中。
母亲生性淡薄,不喜与人相争,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那样无情的环境中生存?而且,父王一旦回到皇宫,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他的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嫔妃,更有看不见的危险。
母亲在父王的保护下,过了一段时间安稳的生活,可花无百日红,很快,父王就开始了新的爱情,母亲也被他忘在恼后。那时,母亲刚刚怀了我,身体异常虚弱,她常常失魂落魄地坐在宫门口,望着父王来的方向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没过多久,父王正宠爱的妃子生下一对双胞胎,父王十分高兴,每天都守在那里,母亲这里,竟是再也不来了。
宫中多是非,不知为何,那对新生儿,却生了莫明其妙的病,一天天消瘦,经常昏迷,直到再也醒不过来。父王十分震怒,下令彻查,却毫无进展。
没过多久,我就出世了,母亲当时很害怕,怕我也遭遇同样的命运。她把父王赏赐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部拿出,交给产婆,求她帮忙掩饰我的真实身份,只说母亲生下了个小公主。就这样,我就成了一个女人,母亲为我取名叫风离情。”
如水猛地抬头,怔忡地看着风无涯,眼中全是不相信,怎么可能,一个男人,从小以女人的身份长大!
风无涯苦笑着看着如水,“不相信是吗?我当时也不理解,也曾恨过,怨过,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渐渐明白了母亲的苦心。
母亲自生下我后每日都十分恐慌,亲自照顾我,从不假手他人,生怕我也有个闪失。
我的出生对父王来说是个安慰,父王每天都要去抱一会儿,逗弄着我,母亲也在一旁笑着,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可是,父王并不曾在母亲宫中留宿,只是坐一会儿,就匆匆离去。母亲每每望着父王的背影,黯然神伤。
如水眼中蓄满了泪水,仰头看着风无涯,眉头紧锁,喉头也在上下动着,看样子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毛,“无涯,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风无涯长叹了口气,“母亲为了我的将来着想,为不想让我再呆在宫中,每日都去求父王,求他放我们母子出宫。父王开始并不同意,甚至十分愤怒,但终经不起母亲的再三祈求,终于在宫外为我们找了个宅子,安顿下来。虽然不能随意外出,但比起宫中,仍是安全的,自由的。就这样,我一个皇子,以公主的身份,在民间长大。”
“三年前,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求见父王一面。也许是心中有愧,父王匆匆赶来,见了母亲,并且答应母亲,我的将来,由我自己作主。安葬好母亲,父王要带我回宫,我拒绝了,我不想回到那个令母亲失去一切的牢笼中。
不知为何,自母亲去后,父王就经常召见我。刚开始我十分激动,以为他是为了补偿我,想尽一尽他未尽的责任。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他召见我,竟是为我安排一次又一次变相的相亲,只为把我许给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安抚和巩固他的权势罢了。”
如水忽然抬起头,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如水哽咽着低下头,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