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道:“这是姨娘自己的福气。”
冯姨娘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莫要宽慰姨娘了,姨娘虽不聪明,可也不傻。自从我生完文哥儿以后,你看老爷可曾看过我一眼?这些年由着我被夫人作践,他也没说什么。可你瞧瞧我近来,自从见了你之后,他就待我一日好过一日,这其中的缘由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杜薇没说话,就听冯姨娘继续道:“我这全是沾了你的光,他存心用我们母子俩来拿捏你。”
杜薇没想到就连冯姨娘也看出来了,顿了片刻才道:“姨娘,谈不上什么拿捏不拿捏的,只不过我在殿下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殿下心里自有定数乾坤,也不是那等能听信妇人言的人,二老爷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冯姨娘摆摆手道:“姨娘当了一辈子妾室了,这点子道理还能不懂吗?说句锥心的话,我和文哥儿如今人在杜家,自然不能盼着杜家败了,我自然盼着你能帮的就帮一把,可你若是不能,难道我还能用硬逼着你出力不成?别的不说,万一这事儿再把你给搭进去,那姨娘可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杜薇心里有些感动,低低地叫了声:“姨娘……”
冯姨娘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压低了声:“老爷夫人明摆着算计你呢,他们都商量好了,今日便要五小姐到殿下面前讨巧卖乖,最好能把你挤走,独占了殿下身边的位置,他们没存好心思。”
杜薇淡笑道:“这个我倒是不怕的,方才五姑娘已经使出手段来了,可惜殿下不接招。”
冯姨娘也松了口气:“你是因着姨娘才帮杜家说情的,我可不能就这么害了你。”
杜薇心里一动:“姨娘,我帮杜家没能耐,可帮您还是可以的,如今我手里还有些积蓄,干脆帮您赎身,您脱了杜家过日子,到时候不论一个人过还是另觅良人,不都是悠闲自在?”
冯姨娘先是一怔,然后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这,这怎么能行?我都在杜家一辈子了,去了杜家还能去哪?再说了,就算我走了,文哥儿终归还是杜家人,我哪里能离得开?”她又苦笑道:“姨娘如今已经四十了,又有哪个男人看得上?离了杜家也是给你添乱,罢了,就这么过吧。”
杜薇张了张嘴,但想到她和宫留玉的筹谋冯姨娘并不知晓,便只能道:“姨娘不要妄自菲薄,您手上活计好,心又善,离了杜家也有大把的好男人呢。”
可无论她怎么说冯姨娘都只是摇头,杜薇今日的来意之一本就是想探探冯姨娘的口风,再决定怎么安置她,如今见她执意不允,也只能暂时按捺住,等杜家的事儿解决完了再做打算。
相比于杜薇和冯姨娘的平淡,正厅那边就热闹的多了,杜钟维刚打发走杜薇,就见一个一身翠草颜色的少女托着酒盏娉婷走了出来——正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杜盈。
她笑靥如花,身姿盈盈的给宫留玉斟了一杯酒,仿佛刚才在花园的尴尬没有发生过一般。
杜钟维坐在上首咳嗽了一声,缓缓道:“殿下,小女方才孟浪了,这才多有得罪,今日就让她敬酒一杯,权当做给殿下赔礼了。
宫留玉现在才明白杜薇为何执意不让他给杜家人帮忙了,这杜盈方才受过那般羞辱,一转眼却能笑语盈盈地又站到他面前来,这份心胸都让人望尘莫及了,这家人便好似牛皮糖一般,沾上就再甩不掉了。
他也不伸手接酒,只是转头看着杜钟维淡淡道:“杜县令明白人,我还以为我的心思你都已经知道,没想到还是这般行事作为,莫不是存心要给我难堪?”
杜钟维面色紧了紧,干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
宫留玉冷笑一声:“非逼着我挑明了说吗?我若是想要女人,哪家的闺女要不得,什么样的女子求不来,非得紧着你们杜家先挑吗?”他素白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杜县令也太痴愚了些,还是对你们杜家女太过有信心?”
这般真是半分脸面不留了,杜钟维脸色立刻涨红起来,端着茶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杜盈今日受了他多番折辱,捂着脸嘤嘤哭道:“我知道今日的事儿是我不对,招了殿下的眼了,可殿下何必一口一个杜家,难道杜薇不是从杜家出来的吗?”
杜钟维多少还留了几分眼色,眼见宫留玉面色透着几分冷厉,慌忙道:“孽障胡说什么!这里哪有你多话的份,还不快快滚下去,别在这里现眼了!”
杜盈哭着跑了下去,杜钟维已经正了神色,站起身对着宫留玉长作了一揖,尴尬笑道:“小女被下官宠惯坏了,言行这才如此无状,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宫留玉没打算就着这个台阶下,冷哼道:“你们杜家的家风是该正正了。”
杜钟维立刻做出满面的惭然,又说了好些道歉的话,然后小心探问道:“殿下……下官上次说的那件麻烦事儿……”他一咬牙跪下了:“当时杜某一时义愤才犯下滔天大罪,但也是为了辖下民众着想,还望殿下看在杜某一片爱民之心的份上,拉拔杜某一把,我来日必不敢忘了殿下的大恩大德。”
宫留玉手指抚过袖子上精致的刺绣,微微一哂:“杜大人好精细的算盘,来日不忘顶什么用,空手套白狼就想换的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当我是冤大头不成?”
杜钟维忙道:“不敢不敢。”他抬头小心问道:“那依着殿下的意思是……”
宫留玉悠悠道:“杜大人年纪比我大,这官场上的规矩还用我提点吗?行走官场,最不能缺的是什么,大人心里还没数吗?”
杜钟维忙借口道:“要说家私,杜某这里还有一些,只是不知道殿下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