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留善站在不远处坡上的亭子里,手搭凉棚向着底下眺望,下面一片山石里,徐轻言和叶赫眼看着就越挨越近,已经渐渐腻到一处了,他冷冷笑了声,转身就离了这里。
那管事跟在他身后,面色似有犹疑。宫留善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徐家老三和这位瓦剌公主牵线搭桥的目地?”
管事慌忙躬身道:“奴才不敢。”又顿了顿,抬头迟疑道:“您做事儿自有您的思量在里面,我们做下面人的不可置喙,不过若是两人真成了……到时候一旦事现,岂不是要牵连到您?”
宫留玉指尖一拢腰间的碧玉串子,淡淡笑道:“老三是什么德行全金陵的人都知道,而且叶赫是瓦剌人,不守妇道不遵教化也属正常,跟我有何干系?”
管事想了想,然后呵着腰赞叹道:“还是您有主意。”他抬眼觑着宫留善,犹豫道:“奴才自知不该多嘴,可是……这么做对您没得好处,您又何苦白费这么一番功夫呢?”
宫留善微阖着眼,忽然又睁开了,一张口却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我那位夫人如何?”眼底满是嘲讪。
管事的低头避过他看来的视线,干咳了声儿道:“夫人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年小性子急了些,又初为人妇,这才有些错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他虽是宫留善心腹,又是府上大管事,但到底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宫留善不置可否地一笑,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徐家如何?”
管事面色更苦了几分,连连欠身道:“殿下说笑了,中山王府何等的金荣尊贵,哪里是奴才敢随意置喙的。”
宫留善冷冷一笑,眼底却透出深切的嫌恶来:“我娶徐凝儿本是想着能添一重助力,可你看看如今,徐家便是把我当冤大头一般,什么脏事烂事儿都来寻我,徐家那些外戚,在外面仗着我的名头横行霸道,累的我被皇上叫到御前申饬了几回,还有我那好夫人!”他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沉凝下面色淡淡道:“如今我也是靠不着徐家了,索性一次甩了这个拖累。”
没了杜薇在锦衣卫的辖制和掣肘,现在的徐家于他,再不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而是棉絮浸水一样拖累,不但帮不上他,反而还要拖他的后腿。
管事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问道:“那……您这回是想从徐三少爷那里入手?”
宫留善淡淡道:“徐家老三为人乖戾暴虐,又贪花好色,往日没出大乱子不过是有徐家的牌子镇着,可他若是和老大的侧妃有了首尾……依着皇上对老大的宠爱,就是老王爷出马只怕也保不下他!”
管事心里一惊,一转念又想到宫留贤素来体弱,若是看到自己侧妃和别的男人偷情,万一再气出什么好歹来……那宫留善岂不是一举两得?既把自己摘干净了,又摆脱了徐家这个负累,不过这事儿对于徐家却绝对是塌天之祸了。
管事想了想,犹豫着问道:“那……皇子妃那里……”
宫留善冷笑道:“她?她娘家兄弟做出这等丑事,她还有脸存活于世吗?”
管事听出他话里的狠意,心底一寒,连忙又深垂下头去。
杜薇对宫留善的府邸自然是轻车熟路,隐约记得方才宫留善提了是在正堂开宴,她记得从半圆湖当中一侧绕过去能走的路最近,她想了想便干脆抄近路走了过去。
湖边蔓生了许多纤细的水草,正在春日里抽出隐约的新绿,有的已有半人多高,走着还得时时用手拨开,她走着走着身上就沾了不少草屑,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她加快了脚步,突然前面的水草传出一片急促地刷拉声,她脚步一转就要闪开,却躲避不及,直直地和前面人撞了个正着,两人都低哼了一声,抬眼一看,不由得同时皱了眉:“是你。”
站在杜薇对面的正是琬茵,她神色有些阴戾,见到杜薇时却带了些慌张,微皱了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薇看她一眼,不急不忙地道:“是皇子妃闲着无事,唤我说几句话来解闷。”顿了顿,她拨开岸边的水草,缓缓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我又不是什么显赫的贵人,皇子妃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头呢?”
琬茵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惊觉自己的失态,又掩饰般的扯了扯嘴角:“你也是太过谦了,有九殿下这样的风流人物为你神魂颠倒,你又怎么可能不出名儿?”
其实杜薇方才就有疑问,她这一世和徐凝儿明明无甚交际,为何徐凝儿要把她硬是留下来又是试探又是胁迫的,好像对她的过往很是了解一般,她自己想了想,这事儿宫留善自己肯定是不可能说的,徐凝儿若是无意听过,也不会知道的这般详细,那便只有可能是有心人倒进她的耳朵里了。她仔细观察着琬茵的反应,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成。
她慢慢地道:“皇子妃若是当个风流趣闻来听,最多也就是笑笑过去了,怎么会盘问的这般详细?我倒是觉得像是有人跟她说了些什么,你觉得呢?”
琬茵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淡淡道:“这又什么,皇子妃对待跟殿下有关的事儿总是难免多上心几分,常听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把人叫来细问,也不是头一回了。”
杜薇唔了声,缓缓道:“皇子妃其实又何必这般处处留心呢?殿下和她鹣鲽情深,又待他一心一意,不然怎么当初下了那么大的力气迎娶?况且……”她抬眼看着琬茵,缓着声气儿道:“只要徐家在一日,谁又能撼动她的位子?就是六殿下也得万般宠着护着。”
她对宫留善的妻妾相斗自然是没得兴趣,只是刺琬茵一下,让她没事儿把自己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