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朔心想,用她之语堵她之口,这人实属过分。
她反唇相讥:“得了吧,要是王爷知道天机,怎就没算着自己会有今天?”
论使嘴皮子的本事,她自信南沉雪赢不过她。
南沉雪摆手,“逞一时口舌之快乃妇人行径,本王大人有大量,懒得与你计较。”
北朔说:“刀山火海,本座陪你闯就是。只要你活一日,就要保擎天教一日无恙。”
南沉雪有些恼了,道:“三言两语就要扯上擎天教,北朔,你心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北朔微微一笑,“那就是让王爷恢复如初。”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正因本座心里有擎天教,王爷才更不该有怀疑。”
北朔瞧着他,悠悠道:“相信我,没有人的动机能比这更纯粹。”
南沉雪沉默了。
北朔将药瓶收入怀中,长袖一卷,内力掀动气浪,钉入树干的短刀回到掌中。
整饬好衣衫,帷帽垂下薄而隐约的轻纱,她隔着薄纱最后深看南沉雪一眼,一双凤眸妩媚幽冷。
“该说的不该说的,北某是知无不尽,还望王爷自重。告辞。”
别院的门“吱呀”一声敞开,玉带锦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声如洪钟。
“女侠请留步。”
听到这个声音,北朔没有回头,一只手悄然按住腰间佩刀。
见北朔警觉至此,来人朗笑一声,道:“在下千牛卫大将军谢危行,可否请女侠揭下帷帽,让在下一睹真容?”
刀刃顷刻出鞘,北朔手执长刀,回身冷道:“想见我真容,不如先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谢危行拱手说道:“女侠息怒,在下只是例行公事,并无冒犯之意。”
北朔扬声问:“例行什么公事?”
谢危行说:“近日京城传言有邪教中人混迹于此,京中人心惶惶,在下奉朝廷之命彻查此事。”
沉吟片刻,北朔收刀入鞘,将帷帽摘下。
几乎是见着她长相的同时,谢危行眼神一暗,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北朔淡淡道:“谢将军看我可像邪教中人?”
谢危行看着她,声音里藏着不易觉察的复杂情绪,“不像,不过在下觉着女侠甚是面熟,可否不日请女侠一叙?”
“一切听凭谢将军。”北朔答应得爽快,只是眼底并无笑意。
谢危行让开道来,北朔重新戴上帷帽,提刀离开王府。
北朔离开后,南沉雪才开口:“谢将军可有看出什么名堂?”
谢危行坐到石桌前,端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说:“太像了。”
南沉雪促狭道:“谢将军连家务事都料理不好,还如何统掣三军?”
谢危行猛地一呛,一口酒憋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腹诽:你小子孤家寡人一个,倒好意思管起老子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谢将军心里有数。”南沉雪垂下眼睫,“这酒不是白给谢将军喝的。”
谢危行不顾体面地啐了口,骂道:“呸!早知差点把我呛死,这酒白给我都不会喝!”
“不想喝便吐出来,没人央着谢将军你喝。”
南沉雪一拂衣袍,姿态淡雅从容。
若非被眼前人按在地上痛揍过,谢危行恐怕就真被他良善后生的外表欺骗了。
呵,本将军搭理你个锤子。
他揩掉髭上美酒,顺口问道:“王爷说她就是天机阁主?”
“对。”
谢危行一愣,嘴里嘟囔:“不得了不得了,有这通天的本事,还认我这个爹作甚?”
天机阁。密室。
北朔点上铜灯,灯影幢幢,映得这张面孔阴晴不定。
谢危行,十八年前弃她生母于不顾的薄幸郎。
她北朔,生父薄幸、生母不肖,由老教主一手养大。有无父母,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即便父亲近在眼前,她也全然没有认回他的意愿。
北朔吹灭火折子。
以南沉雪那睚眦必报的小人德行,没有他的授意,便是领了圣命,谢危行能堂而皇之出入镇北王府?
明摆着是南沉雪想膈应她……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世?
她想起前世擎天山巅的一席对质。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一个糟透了的噩梦?
她可不想被一个疯子生生世世折磨。
午夜更声敲落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