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赤色丑陋的手,来自活着的人不想看见的地狱魔鬼,它恍惚了一会,觉得此时的九幽实在是人满为患,便将辛顿从不可视的界线强行推了出去,不久后感到有些沮丧,因为对它而言,这是一件地地道道的坏事…
辛顿前胸后背上的红疹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如同纤毛摇摆,仿佛是天赋异禀的新兴人类,透露出几多的恐怖。
他在混沌中感觉到有人,在拍打自己僵硬的脸颊,痛苦的睁开了眼,他发誓,吃奶时候的时候都不曾这般费力!
瞳孔无力地寻找着焦点,猛然间看见一只地上“天使”,他若有若无地呼吸猝然加速,生命烛火也噗呲噗呲的旺盛了起来!
何伤收回冰冷的手,认为辛顿的症状雷同过敏,这让本就有炎重银屑病的皮肤更加可怖了,仿佛是被扒了一层皮。他扭头看了一眼心率仪,绿线在生命线上下震颤徘徊,必留这人间的时间不多!
安然坐在一旁的科西嘉,不知由来的高兴着,这一点不禁让人十足的恼火,他将双手合十,朝拜起心中的神明,那虔诚的神情不似作伪,但绝对愧对了他的神明!
辛顿将这一切看的透彻,自知气数已尽,沉默地转过头,冷漠的盯着科西嘉那副可恶嘴脸,忽然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迷上了,名为伪科学的迷信,才遭此恶果!
盲目狂热的温度慢慢散尽,他开始平心静气的思考起一个问题,如同自己这类所谓的智者,为了保全性命是究竟能变得多无脑,多疯狂呢…
他胡思乱想中,再一次让这个关乎千古的生死究极问题,慢慢地攀升到了,平等于宇宙起源一样的现实和哲学高度,这大概是作为一名思维编程学家最后的深度思考!
然而,他现在浅度的幼稚思考是,如何将眼前这些个丧尽天良的骗子绳之于法。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也不介意亲自将纳米机,狠狠地扎进科西嘉同志的心脏里!
在异想天开中,他渐渐放弃了求生的念头…忽然好想再想看一眼,这最后的天空,可这里已然是全封闭,这个世界哪里来的什么窗户?
何伤温柔的宽慰辛顿,手指却止不住的哆嗦着:“你现在已经没事啦,身体里的纳米机已尽数排出体外,修养一阵子就会好起来。”
疲惫的辛顿瞟了一眼文质彬彬的何伤,眼皮忽然跳了几下,随后闭上了眼睛,愣了些许,重新睁开,静静地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右手上插着的无名点滴,再度合眼…
有众多在加载圆圈中的心率仪,猝然出现一阵强烈地波动,一位白大褂快步走来,看了一眼科西嘉,见他点头,不由分说的便给辛顿注射了什么东西。
加载圆圈没有了生命原油的供应,迅速倒退,再倒退,乃至归零…
滴答——滴答——滴答——
这最后的一眼,也许就是上帝慷慨馈赠给辛顿的暮光,随后一双赤色模糊的手,来自活着的人都想看见的天堂使者,但它恍惚了一会…
晴空万里无云,祐沐川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苍茫荒原折射着星星闪闪的冷落日光,这仿佛是硬核游戏中才有的落寞探险场景,美的惊心动魄,似孤独的勇士在与你偕行,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一段悠扬空灵的BGM。
画面逐渐升高闯入壮丽云海,天边仙境卷幅,真似天河翻滚浮腾,蛟龙倒海翻江一般。天虽是水的,但空气干燥的却想让人抓狂!
裹挟着水汽的微风,沁人心脾,带走了一丝焦灼,一位穿着雪地迷彩服的打手,从对面一望无际的针叶林中赶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好似M1891莫辛的仿型枪。
光透过低垂的倍镜,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光斑,森林稀疏,阳光直达林下,冬季落叶后,林下更是波光粼粼,二者交融,更似是暗流涌动…
祐沐川张开双臂,感风观天,享受了片刻,脸上流露出深思的模样:“这片林海有名字吗?”
打手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叫泰加林。”
祐沐川抬起头,不见飞燕。他不知自己还算是赞助人吗,在这连只鸟都没有地方,却时时都有盯着自己的眼睛,这感觉很糟糕。
他回头看一眼6319基地,上了一辆军越野,擦一擦脚底,不想带走一丁点的泥雪,伴随着车内清扬婉兮的声调,消失在了林间泥泞的小路。
何伤忧伤的坐在狭小落地窗前,恰巧看见了这一幕,恶意的想着又是哪一位为漠视生命的股东…但想必也是被吓走地吧!
他心里一直蠢蠢欲动,做梦也想逃离这个梦魇似的地方,但想要脱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回头路上很难走!
“疾卧老床药却鲜…维系天命各奔走,不亦哀哉,不亦悲乎…不亦痛矣!”
这是哪个人间蒸发了的试受者,在人世间所能够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路过此地,何伤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一间被清理干净的宿舍里,壁上刻着一些歪歪扭扭,不清不楚的句子。
他不吝称赞的想着,虽然写的不咋地,但却有胜在之处,这感觉还挺有意思。
科西嘉大夫背着手,神情孤傲,仿佛将一切人类皆不放在眼里,显然他并未将自己归类。
试受者们群情激昂,事先商量好要做出风雨同舟的样子。此时和他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但这注定要徒劳无益。
他那风轻云淡地举止,恍若黑医院的主治,坦然面对磨刀霍霍的人群,一句话尚能概括,你能奈我何!
他就这么静静地扫视着,无形的强势压迫,顷刻间冲散了嘈杂的言语,攻入弱势群体的心房之中,并牢牢霸占。试受者们争相躲避,那视人如草芥的冷漠眼神!
乌合之众就是这样,永远没有勇敢实干精神的瞎起哄,周围的其他大夫有着这样的看人眼神。
“各位听我说,这次的治疗纯属意外,经过在座专家全方位深层次的检查,最终得出结论是;因为辛顿本人特殊体质的缘故,对纳米机产生了一些不良的排斥反应,这不会危及到生命,他本人现在活蹦乱跳着呢!”
试受者们表面噤若寒蝉,内里满腹狐疑。
慢慢走来的何伤略感失望,这里没有发生想象中的骚乱场景。
“所以在这里还恳请大家放宽心,这项高科技治疗技术,并无谣言中的有那般危害,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治疗会照常进行,接下来我们会对纳米机进行一系列的改进,杜绝再有类似情况的发生!”
能说会道的科西嘉闭了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何伤小助手,不知怎的突然怒形于色,暴躁地皱起额头。
“大家都散了吧!”
何伤装模作样的驱散了忧心忡忡的试受者们,将他们如同鸡狗般的赶回了各自独立小宿舍,说是宿舍,但在他看来更像极了牢笼!
“你要惨了,BOOS用那种眼神看着你!”
他有位同乡的男同事摇着头,有点眉飞色舞的样子,似是幸灾乐祸,似是物伤其类。
“嗯?”
何伤见此也懒得反击,有气无力的回应,表示对此没有几分的兴趣。
同事自说自话着:“我悟得了一条真理,要么哭着压榨别人,要么笑着被人压榨。”
何伤颇为疑惑:“你这句话有歧义——”
“我曾经在一家医药公司做销售…”
同事开始喋喋不休的感怀起,自己过去人生的悲惨经历,越说越是激动,最后逻辑也变得混乱,嗓门开始飙升,面目狰狞,口水喷在空中…
何伤半闭的眼中看着“疯狗”,耳中听着无聊愤懑怨怼的话题,默默的叹了口气,讲究礼貌的附和着,脑中却直接略过,神思天外。
毕竟身于社会底端,几乎没有没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的人,这已经够了,他现在和未来只想找点乐子…
“我就这样过着被不断开除的新生活,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压榨!”
他虽不能讲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样子来。
“那你怎么不寻求良心企业?总是有的!”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我的懦弱无能——”同事伤感地耸了一下肩,辛酸泪迎眶。
何伤怔住了。
同事好笑地看看他,垂头丧气地说:“我曾经服务过的那些BOOS说的很对,其实我就是个废物,谁会要一个废物呢?”
“但是,后来我哭了,于是现在就过得非常非常好,每天都有好酒好菜,这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同事渐渐地收拾起情绪,这种不应该有的东西,问:“你呢?”
何伤想了想,张嘴一笑:“我啊,欲哭无泪——”
此时路过的科西嘉,终止了他们诽谤上司的话题,二人被他给吓了一跳!
同事点点头,随即转身惴惴不安的快速离开。
你也快要崩溃了吗,昧着良心做事,又能有几人不是如此呢,但说不定还真有,而且数量确实不少。
何伤看着同事失意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也在科西嘉的虎狼注视下,悻悻回到了工作岗位,这如芒在背的目光,不像是失业的预兆,倒像是要命的征兆!
“稳定住阮明哲!”
刚才还在宿舍里做着衣锦还乡美梦的东南亚人,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蒙住嘴脸的白大褂,正用束缚带束缚住自己孱弱的身体,绑在一个有点软陶瓷质感的躺椅上。
他想要挣扎,浑身无力,想要尖叫,口不能言。
科西嘉在阮明哲的左臂皮肤上涂抹酒精,下面是暴起地静脉血管,动作娴熟而优雅,就像是擦拭着心爱的艺术品。
他身后的白大褂递过来一支针,针头冒出乳白色的液体,似乎能将整个房间内温度调至零下!
阮明哲恍惚间,错把针尖看成了其它的玩意…
他心中苦闷难当,当灯光晃过时,针管里折射出梦幻般的银光,里面有着令他毛骨悚然的纳米机!
“注意数据,注意数据。”科西嘉低呼两遍,盖住了他的眼。
午夜之声准时到达,何伤侧耳倾听,不禁感谢起那个正在被做实验可怜鬼,这将会为他争取一定的时间。
当然,他现在也全然顾不上别人…
光幕电脑的柔和护眼弱光,亮照了他阴险的脸,嘴角含着似笑非笑,在这诡谲的氛围之下,像极了邪恶博士。
看着骇出来的基地规划图,经良久的筹谋,心里盘算着这几日准备实施的逃离行动。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故去的辛顿,他比何伤来到这里的时间要早很多。
辛顿怀着深深恐惧,煎熬在这度过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有一天找到了一个机会,不久就利用自己的编程特长,策划了一场颇为可怕的逃逸行动,但是还要找一个人相互配合才行。
在一次节日欢愉的庆典上,辛顿结识了何伤,旁敲侧击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二人一拍即合。
何伤从此不再单单是一名会给人看病的医生,也是一位会给计算机下毒的骇客,从而有进化成为医学工程师的趋势。
但计划怎么也赶不上变化,辛顿计划未半便中道崩殂。科西嘉以他身患重症为由,捉去强制做了实验,大概就没想让他活下去…
独立运行的局域网络系统,掌握了方法,总是不怎么严密,因为要在外部攻入进入这个系统,是不得门路的,所以大家就搞豆腐渣工程,得过且过…
何伤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了解,自己的具体位置大概属于“三不管地带”。
6319基地坐落在一片深山老林里,这看起来有些蹊跷,似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在此受到了一个俄籍富豪为主的资助,来研究一项号称可以拯救时代的纳米电子技术。
这群搞科学的准备,将一整套细菌和病毒的甄别模型,植入到一个约有200纳米大小,大头改锥构造体的纳米机里面,血小板大概是它的25倍大小。
他继续往下翻阅,看见了令人牙疼的遮掩符号。
在弗朗切斯科·科西嘉名誉教授的带领下,经过了十数年的研究,成功的参照***
这将是一项造福全人类的世纪性研究,彻底告别了微生物所带来的所有危害,我们将不再畏惧细菌与病毒的威胁!
其具体的运作方式是通过静脉血管注射,将数以万万计的纳米机注射到体内,期间会依靠生物电不停地在血管里游走,直至自动识别到有害细菌与病毒。
锥形攻击管会击穿细菌的细胞壁(算得上是机械抗生素),和破坏病毒的脱氧核糖核酸与被感染的细胞。
纳米机还具有能刺激干扰素的分泌,从而诱生抗病毒蛋白阻断新病毒的形成,而后交与人体自身的特异性免疫系统,有害体尚在萌芽状态之中就被完全的消灭,听起来是一种很不错的物理攻击手段…
另外,纳米机所涵盖的微量针对性化学攻击,也是必备手段,只不过通常来解决一些小小寄生虫之类,且基本遇上了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纳米机寿命问题也无需担忧,它们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附着在人体松软的固有结缔组织表面。
以上就是官方对纳米电子技术-医学方向的模棱两可宣称。
对于一些深得绝症的人来讲,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试受者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试试这个神奇的技术也未尝不可。
但当何伤在详细的了解这项,足以让人为之神摇目眩的黑科技之后,最终确定了官方说的话,永远都是屁话的终极定律。他觉得这不亚于牛顿三定律,在某种意义上的!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未完全研制成功的概念东西,怎么能立马应用?这是在欺诈…”
他当时就愤懑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张嘴闭嘴间准备舌战群雄,揭露一些人的丑恶嘴脸,呵,结果可想而知,险些惨遭社会爱的教育!
这一晃就是将近一年,事到如今,纳米机倒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至于期间为之“奉献”多少条生命,没人想知道。
他认为其实可以用将死之人做人体实验,骨子里甚至还举双手赞同,但潜意识里总觉的哪里不太对劲,用小白鼠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再有几项关键性技术突破的话,就可以制造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纳米机,这也许只是时间问题,明天或者是明天的明天。
他在文件夹里关闭了一份纳米超导体的设计图纸,这是制造纳米机的一个重要环节,转手间便将图纸与庞大的制造资料,拷贝进了他的私囊之中…
其毁天灭地的野心,告诉他要将这一切据为己有,哈,这可值不少钱!
前两天,何伤兴许就有看见一桩破事,另一个资助方指派下的人,在偷偷摸摸的在搞一些幺蛾子…
正如所有非法的事情,多半是败坏在自己人的手里一样!和无法的人又怎么能讲究规定呢?
他有意打开了一个十分容易被人忽略的文件,只有一行简短的文字,映入他瞪圆了的大眼…
他蹭的站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震惊,恐惧,战栗好似要虚幻的放大他的半张脸,仿佛望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Artificial H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