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雨,雨夹着雪,高亢的雷鸣方唱罢,便轮到了滂沱肆虐的登场。窗外暖湿空气同负隅顽抗的寒冷空气激烈斗法,引发剧烈空气的垂直对流。一声摄人心魄的微响,恰似惊蛰响雷…
“…《3055》,我现在的品味还可以吧?”公孙允虚弱地抬抬手,招呼新的保镖,给戴着口罩的蒙面客人搬一个椅子。
“配上这音乐,给我一种,你马上要回光返照,活不过这章的错觉…”
客人那深邃眼窝,心不在焉地从十丈软红身上收回:“你来时,也不知会我一声,果不其然出事了吧,险些嗝屁…”
“小意思,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一点芝麻绿豆能奈我何?”公孙允打了个哈气。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连累了我的大好前程!”客人很是无情。
公孙允又指示保镖,开启了房间内的隔音降噪效果,好叫乱糟糟天地的声音摒除在外…
保镖照做的同时,也将房间内的可控壁纸,同外界顺色。虽不完全一样,但也不突兀,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的交汇,融汇之处…
“要我说啊,当行政官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屁的没有!”
客人为他粗鄙之语,感到不悦。
“有多少人是死在了自己的政敌手上?又有多少人是死在了自己的副官手上?更有多少人是死在了自己的上司…”
“打住!我来这里,可不是指着你说一些风凉丧气话!是来求教如何丝血反杀的,如果你不能告诉我,那么告辞!”硬气的客人,做拂袖而去状。
“呦呵——”公孙允被他给逗乐了,刮目相看。
“做事情不能一根筋的直来直去,有些时候人们想听到的,是更加委婉的话语,哪怕知道那不是真的…”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战略上要做到藐视,战术上要做到重视!”
“冤家和你玩的都是一些,令人头痛的伎俩。将你一人搞得身败名裂,这是战术…”
“但如果你能将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仔细思考这博弈之下,深层次的核心内容,就会发现实则不难。你敢动我,普天便玉石俱焚!这是战略…”
客人缓缓摇头,坐在椅子上,颓唐地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拥有数千年勾心斗角文化的民族,已然融会贯通在普通生活当中。在阴谋诡计方面,是所有其他民族都望尘莫及的!”
“所以对付这类人群还得靠这类人,求你帮帮我吧——”
“你犯不着拐弯抹角的来,讽刺我民族的高超智慧!我可不打同胞…”
客人脸色异变,恼羞成怒。立马转身拉开房门,使劲扥了扥,却被锁死。扭头看了看,一脸神思恍惚的保镖,叹了口气,便退回了原位。心中怄气之情溢于言表!
舒适柔软的病床,随着公孙允的起身,而变化着。一层层细腻的人助力抬升,整个身躯像是壁画一样内置其间,裱出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当官当的,脾气见长啊!你原先可是一个闻文而雅的老好人…事实证明仁不当政,你心里那道坎已经迈过了一半了…”
公孙允端起一杯清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觉得这可比喝多了,就水中毒白开水强不少。随手放在一台智能追踪餐桌上。
“要搁以前,这一口下可就是几十上百块人民币啊。有些时候,真嫉妒你们,从来不会将民生的便宜物品,硬生生的充作奢侈品…”
“呵呵…多喝热水有助于人体微循环,加速摆脱疾病。还能以火攻火,平心静气…”
客人抬起贴入手掌的脸,劳形苦心已在他面庞上,刻下不饶人的痕印。比起公孙允,他已然是地中海美男子了!而留有这独特审美造型的人,不是苦逼,就是富豪,或二者兼得者亦有之…
「苦逼,被苦难所逼迫」
“能讲一下具体的吗?”
公孙允笑笑:“好。”
“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思想解放,意识形态已经自由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这时候他人的任何一点点干涉,都是他们所不想容忍的。自由散漫惯了的人,被突然管束必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便是民主所要承受的代价。当狼群不再听这匹头狼话语的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就任由他们折腾去。”
“到那个时候,广大的狂犬病患者们,多半就会知难而退,不敢再乱咬人,因为它们心中其实也是明辨是非的。而对付剩下立于众矢之的家伙,要做到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以退为进,反其道而行之,有些时候或许能起到,意外不错的效果!逆流勇进永远只能受伤,受重伤,随波逐流方为明哲保身的上策…”
“无为而治?”客人看着公孙允不停翕合的嘴唇,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再具体一些的呢?”
公孙允竖起一根手指:“就好比游行示威这件事本身,普通民众为什么要游行?无外乎指责莫些人的作为不达自身的幻想,引发了所谓的公众社会不满和矛盾…”
“然而,多数事实证明,我给你肉吃,你非得吃素,回头又无端加罪于我!这若不是自讨苦吃,又能是什么?相信我,一边拿着你的好处,一边骂着你的坏话,这类白眼狼比比皆是…”
客人站起身踱步两周,有几成的动容,回头炯炯有神看向公孙允,却欲言又止。这里蕴含着压迫的成分太大!
“这不行,你的思想过于片面与危险,其必然会导致错误的结果!”
「喟,kuì」
公孙允喟然太息:“如之奈何。”
“驳回,再换一条…啊…”客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公孙允闭上眼,觉得这段日子真是糟透了,心里忽然忍不住怨气丛生,整个人算是彻底地精疲力竭!耳边忽而浮现出一句话,“卑鄙的异乡人!”
他的所思,随着房间内变幻的风景,而变幻无穷。不久,光线暗淡,最终定格在了一张黑脸之下…
“他曾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现在我就转赠给你;尘寰扬东风,隐月向西羌。苍岚百渡槽,山林千截途。心中屡做客,雨下不留人…”
“…你知道,我基本上搞不明白中国的诗歌,究竟是什么个表意思,里意思!”客人不善地看着他。
“你回头可以慢慢品…”
公孙允一阵渊默后,终开口:“咱们都经历过世界的崩坏,知道那是一个,改造统一人格的时代。军人有军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方法,我给出的结论是宁可偏激,不可幼稚!”
“我父亲有一句老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虽然我没有儿子,但长思后…这的确没错!”他的嗓音变得沧桑哽咽。
“怀为人父母之心,是为官之本…”
客人忽然怔住不动。随后噌的一下,目瞪口呆地站起来:“什么——”
一群少年,两三少女,围绕着塌陷的地道天坑,脉动着自编的祈神步伐,扭来扭去,就好似那寄生的蚱虫一般。
风吹雨打也未能熄灭,他们口中的咿咿呀呀,呼和着火星低语。兴致高亢之处,直接捉住一些看起来傻不拉几的路人,妄称这是天罪降临…
身心俱疲的脸黑干员们,阵阵凌乱,抄起要命的家伙,隔阵叫骂,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并小心谨慎的请示着上级,将这群吃饱了撑的,智力有障碍的小滚蛋统统逮捕!
唯有束之高阁上,接受来自大自然风暴的惩罚与教化…
“一般犯罪之后,还偷摸回到现场的人,大多都是高智商犯罪的成就心理…而你我却是回来看热闹的,这是需要承受风险的愚蠢行为!”
路明泽望着对面火急火燎的消防队,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连肤色也跟着沆瀣一气。冰水混合物搞得地面一片泥泞,这基建实在是不敢恭维,一面是持续冻结,一面是持续融化…
“水汽这种东西,给善人下,也给恶人下,给富人下,也给穷人下…”乐进套上黑蓝色的外衣冒兜,转身要离开现场。
“你一直喜欢以这种方式来,回答别人的问题吗?”路明泽小步跟上。
乐进拍拍腰包:“并不是…我一般在获得支配权的时候,才有勇气这样做。要不然就是白痴。正所谓枪杆子里出话语领导权,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路明泽皱皱眉头:“我怎么感觉你忽然变了人似的?”
“你我认识的时间不过才十几分钟而已…”
乐进抬头望着逐渐淡化的污雨,和逐步浓墨重彩的天幕。心中骤然抽痛,一念往昔,似有西台痛哭之感!
他非常好的控制住,自己近要颤动的身躯。同时转移着不妙的情绪:“那台甴曱装甲为什么要捉你?”
“甴曱?这不用猜就知道是秘密型号的装甲,你又是打哪里听来了?”路明泽一点疑惑的表现都没有。
乐进头也不回,话也不说,直接选择无视了他。
路明泽咧咧嘴角,心想,“赶情他说的都是屁话!”
“好吧,我犯了事,被人追杀,现在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不信,你从来没有被追杀过…”
乐进想了想:“上一次还是…我妈拿着擀面杖,说要弄死我,便追了我二里地…”
路明泽会心一笑:“真是一个凄凉的冷笑话——”
“那你呢?刚刚在下水道里要做什么?”他双手枕住湿哒哒的头发,似随口一问。
乐进扭过头,正容亢色地直视,他苍白的眼瞳:“等人。”
他忽而一愣,再一愣:“诶?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
走道不看路的路明泽,话音未落,一头撞在一人的身上。自身纹丝未动,二者身上的雨水互浇。被撞的人一声惨叫,捂住胸口连忙后退…
吉克一步上前,扶住快要跌倒的所长。打量起眼前这两个青年人,怦然心悸,脸上下意识露出深深忌惮…
乐进看见吉克,也不由得一怔。迅速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压低了自己的脸庞,叫人瞧不出什么。
“诶呀呀…我还以为撞在什么扫地机器上了呢!”
所长发慌,擦擦模糊的眼镜,上下扫了扫:“小哥,你的身子板可真硬朗啊!”
他随即低首下心地点点头,带着面色阴晴不定吉克,步伐虚浮地赶快消失…
刚要道歉的路明泽,回头看着他们:“此二人表现得如此慌张失措,可不是明智之举。一定有问题!”
“我们也不遑多让…”乐进咳嗽了几下。
远去的所长也扭头看了一眼,又见吉克心神不定,更加的紧张:“怎么了?”
“我见那个高还稍胖的有些面善,便突如其来的感到一阵恐慌,愧疚。好像曾经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似的…”
所长提心吊胆地问:“你不会又嗑药了吧?”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乐进神情低落了几分。
“其实你的要求并不难,现在的机器人技术已经相当的普遍了,就比如响应于广大男性单身朋友们的福利机器。总有一款适合你…”路明泽泛泛而谈。
“你这个提议暂做保留。但我想要的答案是具有自然活着的特性,诸如修复,繁衍,思维与机体进化…”
“你说话的方式,就像是某机关的领导!”路明泽表情怪异的看向他。
乐进头皮一跳:“言归正传…我所寻求的是类似于硅基,氨基,硫基,砷基的生命形态,哪怕是初期的原始生命材料也是可以的…”
路明泽泄了口气:“这种事情最有话语权的还是非它们莫属!”
“我看你知晓的也不少…”
“你找这些个物质想要做什么?别的先不谈,就拿硅这种元素来讲。硅遭遇氧气会形成二氧化硅等晶格。”
“假使在地球大气的环境之下,存在这类生命,那它们的体内多半会产生,非常不好排出的固体,这最终会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大,或者直接爆体而亡!”
乐进故意找了一茬:“这有什么,碳遭遇氧气还会变成二氧化碳呢…”
路明泽矫正:“二氧化碳是游离状态的气体!”
乐进表面似无奈的与他拉开了距离,不想再和一个二把刀交流高深莫测的生命科学。
“我说,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整一身雨披。在这高山上要是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路明泽似是打了个哆嗦。
“我不怕,这脏雨里就算是有千千万万个细小,也不能把我怎样…”
“豪气!”路明泽双手竖起大拇指。
乐进抽痛吸了一口风雨,撩开衣服,腹部上的组织硅又往外面渗血了,周边的肌肤开始变得有些梆硬…
“但是为了我的伤口,也得先避上一避…”
路明泽瞟了一眼:“我好意提醒你,不要听信无良科学的一面之词。这种东西并不能让你进化的更加强壮,就比如旧时的印度神油一样…不要到最后,你变成了只能呼吸的雕塑,再追悔莫及!”
“废话少说,抓紧办正事!”乐进不想再同他讲话。
“没救了。”路明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停下了脚,侧着头,似是在聆听神明的指引一般。
他眼中再一次流入庞大繁复的数据库,极速的重新筛选一遍又一遍,下落的雨珠似也映出。这一刻,在他的时间观里,一切皆如同高速摄像机下的慢动作…
“ACCESS ERROR!”
“ACCESS ERROR!”
“ACCESS ERROR!”
乐进暗自观察,心中充满惊叹,“这就是传说中,和自然生物一样,具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形神经拟态计算机…”
路明泽似是清醒过来,爽朗一笑:“找到了!”
这么快?乐进真感到意外。
“哼哼…蓝知更鸟?你云端账户里的秘密可还真不少啊!”